靳柯橋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雖然是二對二，桃白和桃塵能夠相互配合，可靳柯橋卻必須保護桃亦……這不能不算是一件麻煩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帶着桃亦去醫院當然不是明智之舉。所以靳柯橋故意模棱兩可地回應桃亦，不過是将人騙上車罷了。他計劃另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桃亦，再回來處理桃白和桃塵。

鑒于桃白和桃塵修改認知的能力，靳柯橋認為警局反而不是最安全的。倘若他們聲稱靳柯橋綁架了桃亦，靳柯橋那些身手不凡的同事就會毫不猶豫地對他動手，而靳柯橋又不能傷到他們，反而更麻煩些。

但其實不僅僅是警局，隻要是有人在的地方，靳柯橋都一樣會陷入這般被動境地。不僅保不住桃亦，連他自己都會遭殃。

棘手極了。

正思索着究竟要如何對付桃白和桃塵，一直窩在後車座上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

“如果看到桃塵，記得捂住耳朵。”桃亦的話說得有些緩慢，似乎他也不确定這些話有沒有作用。但為了二人的安全，他還是嘗試着将他的推測轉化為叮囑，“桃白可能會入侵某些系統，而且随身帶刀……不，攻擊性武器。”

“……好。”靳柯橋愣了下。二人此刻正行在高架橋上，低層的梧桐木一棵棵掠過，在後車窗邊閃過一陣陣黑。後視鏡中少年的表情在不斷變幻的光影間忽明忽現，靳柯橋盯了一會兒，根本無法從那張乖巧的臉上讀出除不安之外的神情。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無辜無害的少年，方才的話語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果決和狠厲。

靳柯橋不由蹙眉。他忽然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個少年才是真正同桃白桃塵朝夕相處的人。那二人在撒謊時露出的一切破綻，都可能曾被這人記在過心裡。因為曾真心待過他們，于是即便懷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的替他們找補，自我安慰，尋求安心，試圖維持想要珍視的幸福。

——但最終，這些用心的細節和記憶，卻成為了對靳柯橋極為有利的、針對桃白和桃塵的屠刀。

“他們雖然首先會考慮到醫院，但醫院隻是重點觀察對象罷了，桃白很可能會在找不到我的情況下擴增監視範圍……”桃亦似乎在喃喃自語，他的很多信息都來自細節推測，沒有絕對的證據支撐，說出口時便顯得底氣不足，“他們被逼急了的話，不會在乎太多，因為桃塵的能力很麻煩，那才是他們有恃無恐的根本……”

對，桃塵的能力，這也是靳柯橋覺得最麻煩的一點。但現在，他有些在意桃亦的話。

如果他判斷的沒錯，桃亦能幫他實現抓捕桃白和桃塵的最簡便手段！

靳柯橋猛地握緊了方向盤，踩開了油門。警車在高架橋上飛速劃過，沖向醫院。

在不了解桃白和桃塵的情況下，任何計劃都必然漏洞百出。即便桃亦補足了很多靳柯橋沒有的信息，他也仍然無法推測出桃白和桃塵的行動規則。

但桃亦似乎足夠了解桃白和桃塵。

不僅如此，靳柯橋發現，似乎是為了見白塵然，桃亦才會拿出十二萬分的認真，就連對上這二人的可能性也考慮在内，分析利弊的思維甚至比靳柯橋以為的還要狠。

怪不得來找他的那個十三班的班長，堅持認為要先把桃亦拉過來。陷得最深的人一旦清醒，所有的謊言都會輕易不攻自破。

他計劃在今日，利用桃亦，同桃白和桃塵進行第一次抵抗。醫院和白塵然都是必要條件，而桃亦則是重中之重。

這是一個有風險的計劃，但也是他此刻想到的，成功率最高的計劃。靳柯橋回想着今日上午處理白塵然案件時獲取的信息，他對醫院白塵然病房的安排了若指掌，而那些安保也認得他是警察，以發現媒體的名義引走一部分不是問題。

白塵然所在的那層被白家全包了，沒有什麼無辜的人，而靳柯橋和桃亦隻有兩個人，桃白和桃塵見了，應當不會采取更極端的手段，二對二的可能性很高。

隻是二對二，不牽扯其他人的話，靳柯橋的勝算其實不低。

如是想着，他發覺桃亦又沉默了下來，望着天上的烏雲出神。靳柯橋試着同他交流更多關于桃白和桃塵的信息，漸漸引起桃亦的注意。

“您有什麼打算嗎？”桃亦透過後視鏡望來，正正對上靳柯橋的視線。而被抓包的後者也毫無顧忌地回望過去，沉默半晌，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帶着你去醫院，屬于正常辦公。屆時他們打過來則屬于無故襲警，我能暫時将他們扣押，再收集他們入侵監控的證據。”靳柯橋摸了摸下巴，“這樣一來，能暫時限制他們的行動，保護你。”

“桃白和桃塵應該還沒有就白塵然的情況對誰進行認知修改，在拘押他們的情況下，局裡我會建議先收集充分的證據再提審，我也會将他們的能力提前告知，減少風險。”靳柯橋踩下油門，“時間緊迫，但也确實能讓你見一面白塵然。”

桃亦怔了怔，望向後視鏡的目光漸漸亮了。他的身體似乎也舒展開了不少，面龐雖仍舊蒼白，但隐約有了神采。

靳柯橋這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桃亦方才很像是……肚子疼？但不待他細想，桃亦又垂下眼，不安地開口：“他們動手時肆無忌憚，不受道德約束也不考慮後果……桃塵相對來講弱一些，身上的肌肉都很軟，應該沒練過，受不了幾招，但桃白可能比較棘手，他看起來很溫順，但其實力氣很大，肌肉繃緊時很硬……”

“……？”這是什麼說法，好像他摸過似地。靳柯橋被自己一瞬的想法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卻仍舊聽出了桃亦的弦外之音。

警局離醫院并不算太遠，靳柯橋将警車停入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領着桃亦走上電梯，拍了下少年的肩：

“放心吧，我不會讓那兩個人抓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