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鈴鈴鈴”

刺耳的鈴聲響徹教室，破壞了中午短暫的酣眠。半夢半醒間有什麼猛地砸下，盡管力道不重，仍徹底破壞了桃亦的休憩。

桃亦迷蒙中微微睜開雙眼，正午的天光自身側的明窗傾灑下來，将另一側的桌面照得燦亮。身側的位置上空蕩蕩的，記憶中身側似乎總是空曠，可今日不知為何，讓他隐約感到一絲違和。

腳被壓在什麼硬物下，不太舒适。桃亦想要抽回腳尖，卻不知為何始終被壓住腳背。他擡腳踢了那物一下，那物便在他腳背上滾了滾，用不算太銳利的棱角在少年的腳窩晃動。

睡意被徹底攪亂，桃亦心煩意亂地抓起壓在腳背上的那物，看清那誇張的愛心包裝時，目光由茫然逐漸化為起床氣似的煩躁。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還留着白塵然送的禮物。

少年重新趴回桌面，指尖勾着禮物的綁帶，将禮物盒勾放于腿上。過于土氣且用意鮮明的包裝遮蔽了窺視内容的視線，于是桃亦并不知道其中放着什麼。

白塵然隻需要勾勾手，便會有人替他将禮物包裝好，送到收禮人面前。可桃亦卻要認真發愁如何處理這份禮物。

他有意将那物扔回桌下，眼不見為淨。可雙手剛剛觸及盒子的邊緣，就隐約感覺到有什麼物什在内部，激動地撞擊着他的掌心。

桃亦不由吓了一跳，尚未自午休中緩過神的意識似乎還有些遲鈍，他呆滞地眨了眨眼，抱着盒子的手僵住……白塵然居然在這裡面塞了一個活物嘛？！

桃亦不由皺眉，目光反複自禮盒上掃過。白塵然知道他從不養活物，為什麼要這麼做？且這包裝過于緊緻密封，根本無法透氣，若是時間久了，裡面的生物可能會死掉。

……

午休的鬧鈴逐漸止息，手中的禮盒也不知何時安靜下來。心中隐約的猜測不可忽視，桃亦不得已輕聲歎了口氣，去摸身上的刀。

然而放刀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空無一物。桃亦按住眉心隐隐回憶，剛自睡夢中蘇醒的意識卻散漫地難以聚起，竟讓他一時想不起，自己究竟用刀做過什麼。

是有人動了他的東西嗎？

隻是刀畢竟不該帶在身上，若非桃亦擔心周正揚再做些什麼，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如今丢便丢了，少年隻當是天意，便不再追究，隻随意拿了跟筆芯，下了狠力将包裝劃破。

一道醜陋的縫隙自禮盒的上方裂開，參差不齊的邊緣讓投入其中的光線也顯得混亂。桃亦眯起雙眸，透過縫隙向内窺視，隻隐約看到一片暗紅。

那是一隻……玩偶？

玩偶的體型很大，他幾乎占據了整個禮盒。桃亦緩慢調整着視線的角度，費了些力氣才大緻辨認出，那是一隻暗紅色的肥啾玩偶。

玩偶的絨毛看上去格外蓬松，卻不似桃白那向外伸展的絨毛，而是成根的包裹在身上，形成完美的流線形……就像鳥類的羽毛。玩偶的眼睛是翠綠的玉色，即便在暗處似乎也發着微光，像是夏夜晚間的螢火，又如同某種夜明的奇石。

玩偶是死物。所以，他剛剛是産生了錯覺？

午休後的課間還有最後一點貪睡的時間，桃亦頭腦昏沉，不再糾纏于自己的錯覺。他随手将包裝盒放在窗台的最角落，抓緊着最後的一時半刻再稍作休憩。

蒼白的天光自窗外傾灑二下，風聲在耳畔構成最自然的白噪音。即便他的意識已經蘇醒，可合上眼仍能給人一種安眠的舒适感。

桃亦将面頰埋入臂彎，皮膚磨蹭過衣料，遮掩着耳畔的聲響。貼近耳鬓的噪音總是格外巨大，以至于他便不曾察覺到，身後的禮盒傾了傾，自窗台墜落，跌入了他的背包中。

.

穿過逐漸聚攏了人影的走廊，桃白終于回到了教室。一切和他離開時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天光依舊在少年的後方盛大，光暗在視網膜上對比強烈，幾乎将桃亦的面容遮蔽。

但少年仍安靜地睡着，發絲随着呼吸起伏而顫動，像是無聲的勾引。桃白在教室的後門停駐一瞬，溫和的笑意才重新漫上他的眉眼。

穿過教室的後排，走到窗下。将洗淨的手輕輕地搭在少年的後頸，同那些微翹的發稍勾纏過，又轉向前方，去觸少年被睡意蒸騰得微醺的面頰。

“桃亦，該醒了。”他柔聲喚道，微傾上身，湊至少年的耳畔。熱氣若有似無地撫過少年耳後的肌膚，将先前被手指染涼的位置重又染得溫暖。

一冷一熱的挑弄不知為何讓皮膚更加敏感。桃亦蹭動了一下，才自臂彎間擡起頭，對上桃白的視線。

桃白……？對，桃白也在……桃亦揉着惺忪睡眼，散漫地回憶起上午的事，卻也不僅僅回憶起這個上午的事。

他記得，過去的許多個蘇醒的時刻，他都窩在桃白的懷裡，被那舒适的溫度包裹着，後背被溫柔的撫摸過……他什麼都無需擔心，好似隻要這樣擁抱着，就能度過一生。

他想念那樣的時刻，也錯覺那樣的時刻。于是他伸出雙臂，搭在桃白壓下來的肩頸上，面頰不由自主地貼着那溫暖的存在，隔着校服衣領，蹭過桃白的頸窩。

隻是一個很細微的動作，甚至因為隔着衣物，而感受不甚分明。桃白垂眸注視着少年毛茸茸的後腦，隻在某個瞬間，隻在少年頂上他的下颌時，蹭着他衣領的桃子的面頰，才能貼上他頸側的皮膚。

可不知為何，這般淺嘗辄止的親密卻好似更加勾引淪陷者的欲望，微妙的戰栗感滑過尾椎，讓桃白沒有忍住，攬上了桃亦的腰。

他攬的用力，幾乎将桃亦按進懷裡。桃亦的座椅歪斜了一下，他重心不穩地向桃白跌去，被桃白用兩隻手臂護住。

但桃白似乎猶嫌不夠，他落在桃亦腰上的手臂向下滑，代替座椅支撐桃亦的下身，又将雙腿擠入桃亦腿..間，将那傾斜的座椅徹底踢開。桃亦便隻好坐在他的腿上，整個人趴伏在他的懷裡。

這動靜實在太大，即便再困乏，桃亦也不可能忽視。他纏着桃白的手縮了回去，攔在二人之間：“……會被看到。”

可桃白卻按住桃亦的後頸，将人按回自己懷裡，他揉着少年的身體，溫柔的聲音壓在桃亦耳畔：“噓，他們看不到。下一節是仔細，老師很可能不來……來了我會叫你。”他柔聲哄着，“再睡一會吧，這樣舒服。”

他似乎擡頭看了眼表，在桃亦微弱的掙紮中小聲勸着：“……你還可以再睡一節課。”

桃亦見掙紮不出，隻好妥協：“隻到上課。”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