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将桃亦牢牢圈在懷中，不會被任何人瞧見，桃白才回頭去同白塵然對視。

那兩個混混跟在白塵然身後，見桃白如此明目張膽，氣得龇牙咧嘴。唯獨白塵然那張引人注目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隻在看清桃白的動作後，眉宇漸漸簇起。

一副“愛，卻不可表達”的可憐樣子。

桃白溫馴的眉眼逐漸染上傲慢無禮的嘲諷。彎月般的眼尾淩厲地微微縮緊，笑意盛在水月似的眸間，卻因不溫柔的神情和諷意，像個志得意滿的“魔鬼”。

“魔鬼”溫柔地在衆人面前，親吻他的戰利品。

“你！”隔着教室後排，後門出傳來一聲不滿地聲響，又很快被白塵然攔住。但白塵然此刻的表情也不太好，他雙眸微微眯起，隐隐透出危險的敵意來。

他無視了班級的銘牌，徑自踏入着并非他的班級。想都不用想，一旦他徹底走進去，走到教室那端的窗前，不出3秒，就會在學校論壇沖上hot。

桃白眸間的笑意淡了些許，随着白塵然的動作，而飛快褪為敵意。

但幾乎就在白塵然邁入教室的前一步，他衣袖間的手機震響，傳來平日不常回蕩的鈴聲。

知道他這個号碼的隻有白氏那兩位，和現在他面前的某人。

白塵然咬了咬牙，交代身後二人不要輕舉妄動，盡快去校醫院處理傷口，才不得不從桃亦身上收回視線。

從他的位置，隻能從桃白的肩側，看到一點桃亦柔軟漆黑的發梢。他最後深深地看了那二人一眼，此後，整個下午都沒再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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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鈴聲打響時，桃亦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一天的一切就像夢一樣，不是麼？無需躲避，不必擔驚受怕，更不需要避開周正揚的騷擾和數不清的注視和觀察。放學也不需要計算逃課的時間節點，不必憂慮白塵然堵在何處，隻需要自然的等到放學，然後和桃白一起回家。

安心。隻是這種程度，就足以讓桃亦感到幸福。

兩道身影一起沿着街道行走。秋日的黃昏在天邊染出層疊的色澤。夕陽燦黃地打在二人身上，将桃亦和桃白的校服都鍍上一層明亮的金紅色光芒。

“桃亦，書包我幫你拿吧？”桃白溫柔的目光落在桃亦身上，視線若有似無地滑向桃亦身側異常鼓起的書包。他總覺得那裡面塞了什麼不該出現在他和桃亦之間的東西，可桃亦在身邊，他不好當面翻看。

“不用。”桃亦踩着夕陽下自己的影子。和白塵然的事他自己解決就好，不算大事，沒必要讓桃白也跟着心生不快。白塵然不是善茬，可桃白似乎也有些難以言明的占有欲，若是讓他們撞上……桃亦本能地覺得，自己會格外焦頭爛額。

如是想着，桃亦沒有去看桃白，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街道兩旁的店面。這一條路上有很多精緻的小店，班裡的女生放學後，都會結伴來這邊逛一逛。

桃亦有一些不可言的癖好，每每路過這些店面時總是心癢難耐，卻不敢入内。可今日有桃白伴着，他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在路過街邊的一家他一直覺得很感興趣的店面時，拉着桃白步入其中。

店面不大，入目便是成堆的玩偶和少女飾品，以及展示在櫥窗中的少女服飾。蓬松的玩偶或大或小，成排的羅列其間，黑紐扣似的眼珠一眨不眨，毛絨絨地靜待着愛它們的人。而那些少女裙擺微微撐開，蝴蝶結和蕾絲填充其間，在鮮花的簇擁下展開每一道皺褶，仿佛它們都在衣物絲幔上盛開。

桃亦最喜歡蕾絲、蝴蝶結、鮮花和玩偶，喜歡一切可愛溫暖的事物。但這些物什永遠隻出現在少女的夢中，他便總隻敢遠遠地看。

他并非性别認知障礙，隻是單純的喜歡這些物什。但有時，越簡單的原因越無法獲得認同與理解。

不敢被周遭的人知曉，桃亦便自學衣物設計，在互聯網上發布設計圖，收獲了一批粉絲，甚至有公司請他幫忙設計衣物。那些作品制成後會作為展示品送給他，故而他的衣櫥内，其實存放着不少這樣的男裝。

他不敢讓任何人知曉，故而在衣櫥上落了鎖，将那些衣物終日封禁。

但，或許是桃白太過溫柔，桃亦竟然産生了告訴他的沖動。隻是這沖動并未持續太久，當少年在店鋪中央站定，沖動消散于無形，便隻剩下心慌和不安。

桃亦的目光小心地在桃白面上逡巡。仿佛桃白隻要流露出一丁點異常的情緒，桃亦就會拉着他離開，再也不進入這裡。

可桃白沒有。不僅如此，那雙淺色的眸子落在數不盡的毛絨玩偶身上，隻是輕笑着：“桃亦想要買新的玩偶了嗎？”

有一個他還不夠，又要買新的了麼？

“不、不是。”桃亦怔住。對啊，桃白的本體是玩偶，怎麼可能對這些東西心生厭惡。他忽地松了口氣，靠近店裡的櫥窗，“我隻是來找些靈感。”

“靈感？”桃白眨着眼睛。他記得自己翻看桃亦電腦時發現的那些設計圖，心底湧起的嫉妒散開。他涼涼的視線掃過那些展櫃間的玩偶，嫌惡的眼神閃了閃，在桃亦望來時重新揚起笑容。

他幾步走去，将桃亦圈在懷裡，“好，我陪你一起找。”

這對桃亦來講，的确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女式服裝和男士服裝的設計思路之間有很大的差别，但同風格衣物的美的本質卻一緻。桃亦細緻地記下那些衣物對各種元素的使用和風格化，間或挑選一些飾品搭配比較，靈感碰撞間，他就有了新思路。

臨走前，店員姐姐甚至送給了桃亦幾個店鋪自制的蝴蝶結，“我們看你們很久了，你們真的和這幾款蝴蝶結很搭。雖然男孩子對這些東西肯定不感興趣，但是遇到了合适的人，它們配其他東西都會黯然失色……我們很有緣，就當這是送你們的禮物吧！”

“謝、謝謝。”桃亦受寵若驚。

驚喜讓這一天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号。走在回家的路上，桃亦拉着桃白。他真的迫不及待地要将腦海内的靈感記錄下來，甚至隐隐下定決心，在回家後，要把衣櫥的衣物展示給桃白看。

他不需要桃白誇贊他、表揚他或者認可他。他隻是發自内心地想要分享給桃白，自己隐瞞了數年的秘密。這秘密，就連白塵然都還沒來得及知道。

在回到家門，将鑰匙插入鎖孔之前，他都還在想：他真的是第一次運氣這麼好，能被接納。

然而，随着鑰匙旋轉，房門打開，桃亦擡起雙眸，竟看到素來緊閉的卧室房門大開着，從中傳來什麼被撕扯開的聲響。

不安感霎時迸開，桃亦慌張地沖向自己的卧室，便看見桃仁南站在那裡，數不清的衣物堆疊在床上，而那被他刻意緊縮的衣櫥，此刻也大開着，将一切秘密袒露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