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然。演講前有主持人提起過,那個人類似乎叫白塵然。一個讓桃白覺得熟悉的名字,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那就是自己。
但也隻有一瞬。
“怎麼了,桃白?”身畔的人類小聲的詢問着,明晃晃的憂心浮在眸中。桃白收回莫名的心思,抓住人類的手。
他現在是桃白,也隻是桃白。他最珍視的人就在身畔,想到桃亦一擡頭就會同那個白塵然視線相撞,桃白勾過桃亦的掌心,佯裝聽講的樣子,指腹卻緩緩摩挲過少年的掌心,感受着二人的指紋在移動中貼合、又生隙。
指紋間的空氣被反複擠壓,桃亦不明白桃白在做什麼,便猜測他在寫字。可這筆畫不起不伏、末尾不勾不頓,竟讓他怎麼也猜不出答案。
“寫了什麼?”桃亦左思右想沒有頭緒,問得迫不及待。
“噓。”桃白示意桃亦避開班主任的目光。他自然是什麼都沒寫,但桃亦專心猜測的樣子取悅了他,于是他順着桃亦的疑問,在少年的掌心間又勾畫了一遍。
桃亦在桃白的示意下正襟危坐。雖然裝得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視線卻從未自二人相握的指間移開。
掌心傳來恰到好處的微妙癢意,和着桃白柔軟指腹間的溫熱,暖意漸漸充斥胸腔,讓桃亦裝着裝着,就羞赧地垂下了頭。
“呵呵。”桃白見狀輕笑。他面不改色地反複在少年掌心寫着字,目光卻始終落在少年臉上,觀察着他細微的神情。哪裡的軟肉更敏感,哪裡的紋路更幽深……他一遍遍地撫摸過,将人類撫摸的心猿意馬。
桃亦被摸的有些舒服,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他僅剩的注意力悉數用在猜測答案上,整段演講都在走神,便不曾察覺,台上的白塵然始終緊盯着自己的目光。
直到演講結束,人群自會堂内魚貫而出。台上和台下天然有壁,白塵然無法靠近桃亦,桃亦也不曾擡起過頭。
他直到最後都沒有猜明白,桃白寫了什麼字。
.
高中的午休時間格外珍貴,經過一上午的努力學習和與難題的抗争後,桃亦也抓緊午休時間,沉沉睡了過去。
寒秋的正午,陽光不知何時隐入雲中。窗外僅能看到數不盡的枯枝,和偶爾落于其上的鳥雀。
但靠窗的位置因着天光,還是要更亮些。少年漆黑的發在蒼白的天幕下顯得更柔軟。身體一起一伏間,窗外的枯枝也在風中擺動。一片樹葉随風而落,自少年的睡顔後飄過,卻絲毫不入夢中。
桃白看着桃亦可愛的睡顔,指尖動了動,終于還是伸出手,去勾随着少年的起伏而顫動的碎發。
就在那指尖即将觸及少年的側頰時,一隻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手,猛的拽住了桃白的衣領。
桃白整個人被向後扯去,指尖也離少年越來越遠。他淨白的眸色一瞬壓得很深,随着轉頭的動作,桃白緩緩站起,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在他的身後,立着兩個混混樣的人類——康宮和柏狩。他記得這二人的視線總是若有似無地落在桃亦身上,會堂演講時也不曾移開……如今甚至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時候,主動來到他的位置上找茬。
教室内的學生幾乎都睡下了,于是便無人察覺桃亦身旁的暗潮洶湧。為了不驚醒桃亦,桃白順着頸後衣領的力道起身,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窗外蒼白的光籠罩着熟睡的少年,朝向桃白的那半張臉似乎隐沒在暗處,站的遠了,整扇窗的光占據了視野,桃亦不過窗前小小一隻,竟顯出逆光般的模糊。
桃白垂下眼,随着那二人離開教室。
他的心情不大好,沿途便格外沉默,甚至有種詭異的陰郁。
或許是疑惑于新轉學生的順從,康宮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這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們是混混,打算揍他。
最重要的是,他們要警告他:離白哥的人遠點。
……
一直走到學校沒有監控的小樹林,康宮同柏狩對視一眼,一前一後擡手去按住看起來就不擅長打架的新轉學生。
他們從早上起就開始盯這個轉學生了。
要知道,白哥拜托他們二人照看受傷的桃亦,他們早就做好了為桃亦上刀山下火海、你買飯來我占位……在他們完美的計劃中,連上廁所時,桃亦都不用動手動腳。
但,這一切,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轉學生妨礙了。
不僅好死不死地非要成為桃亦的同桌,還始終纏在桃亦身邊,在白哥完美的演講時拉着桃亦聊天,害得桃亦一聲都沒有聽進去。
然而二人的手在即将觸及新轉學生的一瞬,竟被轉學生輕巧的避了開來。
不僅如此,新來的轉學生曲肘反擊,對着康宮的後背便是一捅。後者肩窩似是被敲了悶棍,疼得厲害。
柏狩被康宮砸了一下,握緊拳頭,自另一側向轉學生砸去。他是沖着後背砸的,而桃白輕易側了過去,又抓着他的手臂順力一扯,将人按在了地上。
康宮眼見着柏狩挨了好幾拳,從後方偷襲。桃白沒有刻意去避,卻反扯住康宮,撂翻後,擡腳沖着康宮的胸口,将二人踢至一處。
康宮撞在柏狩身上,捂着胸口疼得喘息。他們沒想到,新來的轉學生看上去柔弱軟綿,卻這麼難對付。
這人的一招一式,分明好像沒有用上多大的力氣,可卻透着巧勁。二人不信邪地再次沖上去,結果卻仍是被揍。
打了半天,兩個混混的拳頭竟從未落在這人身上,倒是反過來挨了好幾拳。且每一拳,都正好打在人類最脆弱的地方,痛覺沒入骨髓。
二人疼得站不起來,一張臉猙獰得擠作一團。康宮疊趴在柏狩身上,視線接近地面,隻能看到一雙運動鞋緩慢地靠近過來。
那是一雙名牌運動鞋,即便康宮霸淩了許多學生,也攢不夠錢買一雙這樣的運動鞋。這樣的運動鞋他隻在手機和白塵然身上看到過。
腦海中的困惑轉瞬即逝。随着那雙運動鞋逐漸靠近,康宮感到背後浮現出涼意。額間的汗水不知何時滑下,沒入眼中,讓他無法看清面前的少年。
但他還是循着直覺擡頭。
修長的身形将校服撐得妥帖,沒有彰顯個性的“耍帥”小細節,卻依然顯得極為美觀。那雙總是彎成月牙狀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
轉學生一側的手中似乎握着什麼,在蒼白的天光下也反射着冷寒的光。康攻覺得那東西有些眼熟,他眨了眨眼,汗水模糊了視線,隻能隐約覺得是……刀?
桃白走得近了,擡起了手。
然而下一刻,午休結束的鈴聲突然響徹全校!“叮鈴鈴玲玲”的聲響不絕于耳,震得酣睡中的人腦仁嗡嗡。
新轉學生愣住一秒,手還停在半空。他很快反應過來,當即收手轉身,趕回教室。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