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似乎聚集起了不少人,吵吵嚷嚷打着手電朝這裡趕來。
劉工蹲下身摸了摸地上兩個昏迷的人的頸側,對徐知夏說:“你帶着……他們回去,治療要緊。我和小葉在這裡守着,等支援到。”
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似乎根本不想朝她那細看。
抱着懷裡連人帶衣服好大一坨的徐知夏也覺得丢臉,立刻就同意了:“行,那我先走,你們注意安全。”
将兩名傷員放在後座系上安全帶,把沈皓按進副駕,想了想,又把地上散落的檢測儀器和記錄儀搬進後備箱。她怕待會萬一打起來踩爛了。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經壞了,她也沒空開機去試。
徐知夏開車前還不忘回頭和葉晨打招呼:“一定要把異形看好啊,葉哥。”
劉工不太放心:“于姐他們在東稻田不知道會不會有事,那邊的東西更重要。”
徐知夏看了看手機,吳雲三分鐘前剛給她發了消息:
【圖片】【圖片】
【放心一個零件也沒少,我二叔想撿個手回去,被二嫂打了一頓。】
看着照片裡人山人海的,全村上到90歲下到9個月全都到了,在這冬天淩晨三點的夜裡,閑聊吵架嘴裡噴着白氣,跟菜市場似的把中間的散架異形團團圍住,隻留了兩米安全距離。仿佛怕它突然複活給周圍人一口。
隻能說看熱鬧是人類第一驅動力。
于姐他們幾個被擠得遠遠的,蹲在挖上來的石頭旁邊,之前被異形追得灰頭土臉,有的身上衣服都破破爛爛,那一臉滄桑地蹲在田裡比莊稼漢還莊稼漢。
“……”
徐知夏對劉工說:“我覺得你們這邊會比較艱難一點,實在不行就開槍,上面不是給了任務誤傷名額嗎?”
劉工沒什麼好氣:“真打死人你就不這麼想了。”
徐知夏還準備說點什麼,但是旁邊有人一直拱她,沈皓一邊搗亂一邊将頭探出車窗,對他們說:“不要發生沖突,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再去保護東西。”
劉工:“……收到。”隻敢聽不敢看。
徐知夏一腳油門踩出去。
她沒什麼奇奇怪怪的“避免沖突”準則,一路橫沖直撞,差點撞進浩浩蕩蕩趕來的人群。
那群人叫罵着躲開。
吳雲給她發了定位,是最近的醫院。這次随行的沒有醫療人員,她隻能帶着三個傷患直接去醫院。
汽車發動之後沈皓倒是沒再幹什麼。隻是一會傷口疼一會頭暈,一會口渴。
徐知夏快要不耐煩他了。
“我應該是失血過多了。”沈皓說,“過會可能暈倒,你不要擔心。”
徐知夏趕緊刹車停下來看他,卻發現他已經閉着眼睛暈過去了。
……就不能早點說嗎?
雖然早說也沒用,她也隻會簡單止血,一開始能做的都做完了。
徐知夏一鼓作氣開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深藍色天空很突兀地白了一塊,一向沒什麼方向感的她,心裡忽然像有了某種覺悟般想到:那是東方。
東槐市就在那個方向。
原來确定方向是這種感覺。難怪遠古時代人類沒有工具,也硬要從億萬個星星裡找到确認方向的辦法,因為那是回家的辦法。
她看向旁邊昏睡着的蒼白的沈皓,安安靜靜地閉着眼,眉眼和小時候一樣溫和,像碗白開水一樣,好像其實一點沒變。
或許她真的想家了。
醫生将她帶來的那袋草藥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甚至拍了照去網上識圖,最後又發到不知名聊天群裡,一群人讨論了半天。
這些都是當着徐知夏的面幹的。
她隻怪自己眼神太好,從一大段分析和廢話當中看到一個重複出現的小貓表情包,上面的文字是:【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徐知夏:“……您到底會不會看。”
醫生很生氣:“我最讨厭聽到家屬問這種問題。”
徐知夏:“你就說會不會。”
“不會。”
徐知夏氣到仰倒。
“别急别急,我請我師姐來,她植物毒素專科的。”醫生倒是悠哉,“其實按我經驗來說,花80塊打兩瓶生理鹽水維生素就好了,又便宜。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讓她來看看吧。”
師姐過來,聽完他的治療方案後給了他一個頭捶。
“還得是專科。”徐知夏頓時踏實了,“本科沒有用。”
醫生:“……你去挂精神科。”
最終采取的治療是輸毒品解毒劑,再隔20分鐘打一針新型代謝針。
“毒品?”醫生回憶了下,“今年剛加的嗎?我怎麼沒印象。”
“緻幻性和成瘾性已經遠遠超過毒品标準了,不是毒品是什麼?你這雙眼睛是除了字别的都不會看是吧?要不要我在庫裡找找有沒有跟你匹配的眼角膜?”
年輕醫生頓時将脖子一縮。
罵得太慘烈,徐知夏都不忍心看了,她拿了單子和草藥出去陪隊友輸液。
目前醫院裡沒有床位,他們幾個歪在椅子上,人事不知地打着吊水,相當可憐。
沈皓要更慘些,他還有外傷,坐都坐不住,已經在緊急給他找床位了。
在旁邊坐了會,聽說食堂開門了,徐知夏也過去買飯。
她端着吃的回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醒了一會,頭挨在一起說話。
她聽到阿檢他們在小聲給沈皓道歉。
“……也不知道怎麼了……魔怔了一樣,心裡一股戾氣一直往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