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深處傳來短促的尖叫,以及子彈射進牆壁又被彈開,最後叮鈴鈴滾落的聲音,那聲音在封閉的走廊牆壁中碰撞擴大,像是會走路一樣走到了沈皓耳朵裡。
他發現自己聽得出那是徐知夏的槍。那把槍在交上來審核的時候,他記憶過。應該不是刻意去記憶的。
他腳步沒亂,依舊無聲地靠近。
從拐角的牆壁邊,他看到了徐知夏的背影。
筆直的,平靜的背影。她向前方舉着什麼,那是一個瞄準的姿态。
“……看來姐姐不怕我。”
少女帶着快樂的軟甜嗓音從徐知夏對面傳來。
沈皓這才看見徐知夏對面還有一個……兩個人。
那是一個身形強壯的男人,捂着肩膀半躬着腰,與徐知夏對峙。而他身後還探出了個女孩的一點點眼睛,那眼神看起來是害怕,語氣卻又帶着極度的興奮。
“你敢開槍,我就引爆。”
那女孩又笑了聲,帶着得意。似乎怕别人不信,手伸出來快速晃了一下。
“砰”
一聲槍響。
徐知夏直接朝那隻一閃而過的手開了槍,似乎一直在等這一秒。她在射擊這件事上永遠有出其不意的抓點能力。
少女“哎呀”一聲,那語氣很嗔怪。聽起來顯然沒被打中。
聯想回檔之前的事,沈皓猜到她應該是在拿炸彈威脅徐知夏。
他從後面看着徐知夏筆直的背影,黑色的頭發,冷靜地舉着槍的姿勢,那看起來像最專業最無懈可擊的一名專業作戰員。可他能從其中感覺到她其實氣得發瘋。
——她帶着無比的冷靜,蟄伏且抓住了這個射擊點,她所有能力和天賦在這一瞬發揮到極緻。她可以打中那隻握着榴彈的手。
可就是沒打中。
沈皓心想:這一槍,徐知夏應該有絕對把握能射中。可惜她的目标顯然是一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那種合情合理的猜測,精妙的推理,各種感性理性的判斷,都無法捕捉到對方。
隊裡對這種神經質類型的罪犯,做過專項應對培訓。
當時培訓員大緻提過,有一些性格最無法應對這種人,那時沈皓第一個就想到徐知夏。
——她今天大概在這個人身上栽了不止一次。她現在絕對被欺負到快要崩潰。
這個念頭一冒頭,沈皓自己都愣了下。
這種對徐知夏的心理和情緒的準确捕捉,簡直像一種條件反射刻在他身體裡,這讓他煩躁。
況且現在明明是她拿槍指着别人。
徐知夏沒有說話,反而那名受了傷的男人開口了,聲音很無奈:“小七,别沖動,這是地下,一旦爆炸我們都得死。”
他認真安撫了好一會,像是太了解這個女孩的性格,知道她的危險程度,絕對不低于拿槍對着他的徐知夏。
“能談談嗎?特執員小姐,我想你也沒興趣和我們死在一起,不明不白死在這個地下。”他捂着傷口,喘着氣商量道,“你下來,是為了調查這裡的器官販賣團夥吧?”
“我們和這裡沒有關系,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拿到你想要的任何核心資料。”
“……沒有關系。”
徐知夏冷漠地重複一遍,槍口分别點了點他們兩個,“那你們這是……不小心路過,不小心虐殺了個人,又不小心在這裡安了個家?”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似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圓場。
他看出來面前這位想殺小七,并且隻想殺小七。一開始打照面的時候,對方甚至在殺不殺他這件事上猶豫了。
——多反常,在這樣一個地下團夥中,她隻想殺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而不是他這個明顯更有威脅和殺傷力的人。
應該是有什麼理由……
“你認識小七?”他問。
徐知夏依舊沒有回答。她的表現很明顯,那是一種相當明确的決心——她在蟄伏,在瞄準,在等待一個他們松懈的時機。
這個女人執着于殺死小七。而且看起來也不是很想同歸于盡的樣子,不然大可以拼一把,先殺了他,再任由小七引爆炸彈。
男人眼睛眯起,現在想要靠他一個人破局,很難了。或許隻能等到基地裡的人過來,然後混亂中掩護小七離開……
某種意義來說,現在走廊中的雙方都陷入僵局。并且随着時間流逝,場面會越來越不利于徐知夏。
她現在要麼離開,要麼和那兩人同歸于盡。
顯然她一個都不想選。
貪心。
沈皓想了想,走出去。
“徐知夏。”
他看到徐知夏頭發動了動,但是沒有理他。
“或許可以按照你說的,你們帶我們去找綁來的人質。”沈皓看向對面兩個人,“不驚動任何其他人,就現在,帶我們過去。”
“可以。”男人幾乎是搶着答應,“你們隻要确認,不傷害小七,任何條件我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