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給冉虎氣得夠嗆,“是,這點兒生意你們當然看不上。可我說鄭什,他哥把你們害慘了,你們也不管?”
最後三顆球,山貓直接一杆清台,旁邊的賠練激動地鼓起了掌。山貓把球杆遞給他,在冉虎旁邊的沙發坐下,小弟很快沖上來給他點煙。
“别緊張啊,虎哥。”山貓意味深長地笑道:“給你交個底,老大發話不許我們為難小孩兒,我們當然也不敢了。隻不過嘛,你也知道的,錢賺太多,票子房子車子女人都玩膩了,就想找點兒新鮮的玩玩。”
“你們打算怎麼玩?”冉虎用力搓着佛珠。
“想知道?”山貓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冉虎狐疑地把耳朵伸過去。
隻聽山貓冷笑一聲,“你也配?”
佛珠鍊一下子斷了,珠子散落在地,張燕吓得渾身一顫,哆哆嗦嗦看向山貓離開的方向。等到山貓的身影消失,冉虎一巴掌猛地拍裂了玻璃桌面,小弟趕忙上來勸阻。
“虎哥,這人太他媽嚣張了!要不要趁他沒走,帶幾個兄弟把他弄死?”
“放屁!你要是找人弄了他,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冉虎一腳把小弟踹翻,他的胸口不斷地起伏,惡狠狠地拽起小弟的領子,“找幾個人把鄭什給我盯住了,省城的人老子不敢動,他鄭什算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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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又吵起來了。江少宇他們家的體面向來維持不了多久,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得人盡皆知,用鄭什的話來說,他們就是日子過太好,閑出屁了,隔三差五非得吵上那麼一次才甘心。
鄭什帶着小寶出門打疫苗的時候他們在吵,打完疫苗回來了,還在吵,等隋青葉都從學校放學回家了,那場架又開始了第二輪。
隋青葉背着書包上樓,看見鄭什在門口嗑瓜子。
“小寶今天打針哭了嗎?”
鄭什望着樓上,“沒哭,可乖了。”
“看吧,我就說她不聰明,哪有小孩兒打針都不哭的呢?”隋青葉說。
他把鄭什手裡的瓜子皮掃到自己手上,小跑着扔去了垃圾桶。
鄭什仔細一想,更焦心了。
隋青葉抓了一把新瓜子放去他手裡,“他們是又為了學霸哥吵架的嗎?”
鄭什做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聽着像是,但感覺這次比之前吵得更厲害了。好像說學霸談戀愛什麼的,我估計這次有點兒麻煩。”
“談戀愛?”隋青葉微怔,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學霸哥最近找你了嗎?”
鄭什點點頭,“他給我發消息,讓我晚上去遊戲廳找他,鬼知道怎麼回事。”
他想起什麼,歎了口氣,揉了把隋青葉的頭發說:“放心,哥哥肯定不逼你。你能讀就讀,在學校待着總比混社會好,成績我不在乎,你要實在學不進去,等哥哥以後賺錢了,花錢送你讀大學。”
讀大學這種事還太遙遠,對隋青葉來說能念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足夠了,但鄭什顯然不這麼想。他不是個愛和他哥對着幹的人,在讀書這個問題上,他一旦鐵了心的反駁,那鄭什一定會鐵了心把他暴揍一頓。
“你今晚要去找學霸哥?可他不是住校了嗎?晚上不允許出校門的吧。”
翻牆逃課對鄭什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江少宇雖然以前沒和他們一起逃課,但路線絕對是熟悉的。當天晚上十二點,鄭什和郝直在遊戲廳裡打街機,江少宇背着個書包找到他們。
複讀班的強度比高三還要高,一段時間不見,他倆都快認不出江少宇了。暴瘦都是其次,臉色看上去才是差得要命,整個人渾渾噩噩,少了魂似的。
他一開口,直接把兩位混社會的都給吓住了。
“我準備離家出走,去藏區。”
鄭什的煙掉在地上,郝直直接雙手離開操作台,等到屏幕上顯示KO的字樣,鄭什這才放下操作杆。
“你讀書讀瘋了?!”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家庭、學習、生活,這些瑣事仿佛堆積在頭上永遠也散不去的陰霾,看似富裕的家庭背後又有着很畸形的關系。望子成龍的想法每個家長都有,但事實就是江少宇并不是個讀書的好材料,他哭着說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考上大學,而鄭什這種成天混吃混喝作業亂寫的人,在當時都比他刻苦努力考出來的成績高。
在天賦面前,努力不值一提,可天賦也會被埋沒在環境裡面。
郝直在一旁歎氣,抓耳撓腮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不知道怎麼勸你,你這些事我也不懂,但你出去了,你爸媽怎麼辦?”
“我這兩年存了點錢,到時候去當地找個工作,反正都成年了,餓不死的。”江少宇埋着頭,嗓音沙啞,“我管不了我爸媽了,再和他們待在一起,我會瘋的。”
他打算坐汽車,買黃牛票,這樣不會留下記錄,無論他去哪兒他爸媽都找不到。
寂靜的月色籠罩着灰色的縣城,鐵軌上的測試火車頭緩緩開過,噪音吵醒了沉睡的夜色,蝙蝠飛舞在閃耀的路燈周圍。
隋青葉拿着自己的零花錢小跑着過來了。
江少宇準備走了,他望着鄭什,張了張嘴。
“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如果現在不說,也許一輩子都沒法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