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什偶爾打工的那家汽修廠生意很好,老闆姓柏,是個三十出頭的單身男人,就鄭什那手倒騰車的手藝,比柏哥手下那幾個徒弟好了不知道多少。
“零件磨損,換一個就好了,看你是要進口貨還是國産貨。”鄭什從車底鑽出來,拿着扳手在手裡晃來晃去,“老闆,瞧你是個實誠人,悄悄給你說……”
“鄭老二。”柏聰從身後叫了他一聲。
鄭什手裡的扳手立馬停了,笑眯眯地招呼道:“柏哥回來了?你大徒弟有個地方搞不懂,我過來搭把手,這你沒意見吧?”
他給車主道:“稍等,我一會兒過來就給你弄好。”
柏聰去裡面接了杯水,靠着桌子道:“你知道的,我沒意見,就是不知道你姨媽有沒有意見。”
“害!說她幹嘛,她去省城了,又不在,況且我又沒讓你收我當學徒,你愁眉苦臉地幹嘛?”
話說道柏聰心坎上,他對鄭什的手藝是肯定的,光是靠自學就能掌握大部分的技巧,簡直天生就是倒騰車的料。隻可惜,有個康葉離在中間橫着。
柏聰喜歡康葉離,而康葉離希望鄭什回去讀書,不讓他上外面來打工,柏聰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不敢收他。
“我愁眉苦臉了?”柏聰問。
鄭什點點頭,“怎麼,不是因為我康姨?我猜猜,是不是袁老頭要給你漲租金?”
柏聰張了張嘴,無奈笑道:“我說,啥都瞞不過你。袁老頭看我生意好,給我找不痛快,沒辦法,誰讓他是房東?”
“那老頭心眼可不是一般的黑。”鄭什遞了支煙給他,殷勤地替他點燃,“怎麼說,要不要我晚上去幫你收拾他一頓?”
“怎麼收拾?小心那老頭拿屎兜子扔你一臉。”
鄭什想起袁老頭動過手術,天天腰上别一糞袋,“也是,那還是算了。”
柏聰歎了口氣,“别光說我,你是不是又去車廠偷零件呢?”
鄭什啧了一聲,“說什麼呢!什麼叫偷!車廠那個采購員自己還拿廠裡的東西出去賣呢,我撞見了他的醜事,他定期給我交封口費,順手我再淘點兒他們不要的次品,這很正常的好不好?再說了,質量又沒什麼大問題,我這就是賺點兒零花錢。”
“哪壞了,刹車片?”
“刹車片我肯定給他找好的,就是個小玩意兒,就是給他換個次品他也能用。放心,肯定不敗你店裡的名聲,我你還信不過?”
柏聰點點頭,“那行,去吧。”
“行!謝謝柏哥!”
下班的時候,柏聰給他把今天的工資結了,問他是不是買了康葉離那輛車。
“買是買了,就是壓箱底的錢都給花沒了,要不是急着賺油錢,我哪能從你牙縫裡賺錢呢,您說是不是?”鄭什吊兒郎當地笑道。
“你考駕照了?”
鄭什道:“那肯定的啊。”
“當我傻?你滿十八了?”柏聰踹了他一腳。
鄭什抓了抓頭發,嘿嘿笑了兩聲。
“别整那麼高調,聽過這段時間在查無證駕駛,你自己小心點兒,别惹你康姨煩心,她為了你已經夠操心的了。”
鄭什嘴上答應地快,心裡卻沒怎麼在意。這年頭無證駕駛的多了,縣城裡沒多少人考駕照,各種章程都不怎麼規範,□□的那就更多了,鑽空子的多了去,不多他一個 。
晚上回去,照例還是看了會兒鋪子,算着今天的利潤,心想要是真就憑着麻将館分給他那點利潤,以前倒是夠過活,現在要養車,那就不夠了,他必須得出去賺點兒。
忙活到大半夜,等回家才想起沒吃飯。
打開門,裡面空空蕩蕩的,客廳裡一片狼藉,地上還躺着把菜刀。
他皺了皺眉頭,把東西收拾好。
太安靜了。
他坐在沙發上想。
以往這個時候,隋青葉早該屁颠屁颠地過來問他吃沒吃飯。可是今天,家裡冷冷清清的,沒有隋青葉,也沒有隋小寶的哭聲。
為什麼會覺得不适應?以前不也這樣的嗎?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産生這樣的想法,太可怕了。
太不正常了。
他走進廚房,打算給自己弄點兒吃的。
然而一打開燈,桌上是炒好的菜還有備好的食材,鍋裡是煮熟卻早已涼掉的米飯。
他的心忽然漏了一拍,今天隋青葉做的是青椒炒肉和西紅柿炒蛋,那道青椒炒肉是鄭什喜歡吃的,隋青葉記住了,卻沒來得及做。
切好的肉絲因為氣溫而有點味道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起鍋燒油。
二十分鐘後,他趴在桌上,面前一鍋燒糊的青椒肉絲。
好、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