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青葉：“可是……”

風扇朝着他們吹過來，他身上傳出股馊味。

“随你，你要是不吃，等我回來我就拿去喂狗。”鄭什懶得再和他廢話，一腳把他踹進衛生間讓他洗澡。

時間不早，他還要去賓館給張燕送飯。隻是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什麼，去房間裡翻出幾件自己小時候的衣服，雖然舊了點，但好歹能穿。

接下來幾天，鄭什一直重複着這樣的日子，坐小月子的女人得照顧，名聲也得護着，他怕郝直看出點兒什麼來，于是連遊戲廳都不去了，每天就這麼買菜殺雞做飯，在麻将館裡數數錢，晚上回了家就倒頭大睡。

本來他和隋青葉屬于是互不幹擾的狀态，除了晚上睡覺有點兒擠之外，鄭什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天他打點完麻将館的生意，突發奇想地買了兩瓶酒，又順了點兒李狗蛋的鹵味帶回去。

回去的時候，隋青葉剛哄完小寶，看到他時，按照慣例問他吃飯了沒有。

本來鄭什是不會理他的，但這天他鬼使神差地說：“吃了。”

隋青葉微訝，“哦……”

“你哦什麼哦？”鄭什咬開啤酒蓋，把電視打開，調到少兒頻道，“過來，陪我看電視。”

隋青葉以為自己聽錯了。

“耳朵聾了？”鄭什歪着頭懶洋洋道。

隋青葉躊躇着走了過去，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正在放有關一隻藍貓的動畫片。

小孩兒應該都喜歡看這些，可隋青葉渾身繃地很緊，不像是在看電視。

“明兒就沒雞給你吃了。”鄭什淡淡道。

隋青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就不吃了。”

“你爸媽呢？”鄭什問。

隋青葉老老實實道：“死了，姐姐說他們被車撞死了。”

“沒賠錢？”

隋青葉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鄭什哦了一聲，“我爸死的時候賠了點兒錢，算是他給家裡燃燒了點兒剩餘價值。”

然後兩個人又沒說話了。

電視機裡那隻滑稽的藍貓正叽裡呱啦說着什麼，鄭什也沒怎麼聽，客廳裡很熱，就一台電風扇滿帶着噪音轉動着。

鄭什喝完了手裡那瓶啤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有點兒上頭。

“喝點兒？”

隋青葉愣了下，“我、我不會喝酒。”

“也是。”鄭什把新的啤酒遞給他，“幫我咬開。”

本來隻是逗他的，但隋青葉聽話地接了過去，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咬啤酒蓋。

“啊！”

鄭什吓了一跳，“咋了？”

隋青葉嗚嗚地把什麼東西吐在手上，仔細一看，居然是顆牙。

“哈。”鄭什笑了聲，緊跟着大笑起來，“小孩兒，你怎麼連牙都沒換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來還挺委屈，可看到他笑，隋青葉也跟着傻笑起來。

鄭什掰開他嘴，“嗯，得丢高一點兒的地方去。去，自己找個地方。”

說着，隋青葉就在家裡晃了一圈，最後決定放在冰箱上面。他們家冰箱很小，不算高。

鄭什搖搖頭，“這怎麼行？”

他指着櫥櫃道：“放那上面去。”

隋青葉墊着腳，試圖往櫥櫃上放，可那裡實在太高了，他扔了幾次都沒扔上去，最後還差點把牙扔到下水道裡去。

鄭什在一旁笑地前仰後合，隋青葉的臉紅了一大片，破罐子破摔地說不要了。

“我幫你。”鄭什蹲下去，拍拍肩，“騎上來。”

隋青葉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一直說不要。

鄭什沒理他，直接把他給扛起來，“磨磨唧唧的，難不成不想長牙了？”

窗戶的倒影裡，一個不滿十八的少年扛起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兒，小孩兒伸長了手，把自己的牙放在了最高的地方。

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日光燈照亮了整個房間，一大一小兩個人抓着鹵肉啃，電視裡滑稽的内容把他們都逗笑了，嘴巴吃地油乎乎的。

“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隋青葉擡起一張稚嫩的臉。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是那種從未被世俗污染過的清澈。

鄭什叼着煙，笑得有點兒痞，“我怎麼就對你好了？”

隋青葉認真思考了一番，說道：“你給我穿新衣服。”

“那是我小時候的，不要的。”鄭什說。

隋青葉：“你還給我吃肉。”

“别人吃剩下的，你不吃我就喂狗。”

隋青葉又想，“嗯……你讓我看電視，還讓我住在這裡，我不管，你就是對我很好！”

他還把自己給說急了，再三強調道：“你對我好，我會報答你的。”

吐出的煙霧阻隔了兩人的視線，鄭什的笑意有些僵硬，眼底晦暗不明，他看了眼牆上的鐘。

“時間不早了，小孩兒，早點睡覺，不然長不高。”

“你不睡嗎？”隋青葉不解道。

“店裡有事，我下去一趟，你先睡，不準等我。”鄭什說。

隋青葉重重點頭，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卧室跑，“哥哥晚安！”

關上房門，鄭什靠在牆上重重喘了兩口粗氣，他下了樓，右拐去了一家小超市，往桌上扔了一枚硬币。

“打電話。”

他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字迹清秀，張燕在上面寫了一排電話号碼，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電話。

一陣嘟嘟聲後。

“喂，是隋建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