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池中的水汽氤氲上升，在玻璃穹頂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

孫昊看向窗外，心裡醞釀着接下來的對話。

他已經想好如何利用極光信使的事故，撬動更大的利益。

隻是利益分配上還需要斡旋，既要給黎華天一個滿意的交代，又要讓鄭宛筱那個貪婪的女人嘗到甜頭。

當然，他還要确保自己也能從中撈上一筆。

指尖的煙已經燃到盡頭，燙到了他的手指。

“阿昊，你怎麼離我那麼遠？”鄭宛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她特有的驕縱和命令口吻。

孫昊沒有立刻轉身，他需要一秒鐘的時間，讓眼中浮現出溫柔的神色。

當他轉過身來，已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隻是在欣賞夜景。”他嗓音低沉磁性，帶着煙灰燃盡般的暗啞，“和你一樣美。”

聽了孫昊的話，鄭宛筱滿意地擡起下巴。

此刻她半倚在溫泉池邊，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本該是令人心動的畫面，卻讓孫昊感到一陣麻木的厭煩。

孫昊踏入水中，讓溫泉水淹沒他身上細小的傷痕。

那些傷痕是在貧民窟留下的，當時他負擔不起昂貴的醫療艙，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烙下了無法褪去的貧窮印記。

他瞥見鄭宛筱用一種混合着迷戀與算計的眼神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件即将屬于她的奢侈品。

因為他僞裝出來的身份——危險的地下勢力掌權者，在這位虛榮勢利的大小姐眼中，他身上的傷痕反而成了魅力的勳章。

鄭宛筱從水中向他走來，伸出塗着指甲油的手指，沿着他的胸肌和腹肌一路向下。

孫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平心而論，鄭宛筱的長相并不差，但是當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當作籌碼押上賭桌，強烈的屈辱感壓過了所有可能産生的旖旎念頭。

鄭宛筱疑惑地皺了皺眉，眯起那雙精心描繪過的眼睛看着他。

為了補救，孫昊執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指尖，盡管這個動作讓他胃部一陣抽搐。

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先聊正事。”

“阿昊，你知道麼？”鄭宛筱勾唇笑了，“你這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最讓人着迷。”

水汽模糊了孫昊眼中的陰鸷，他沉聲道：“那艘失蹤的運輸艦查清楚了，船員在裝貨點惹了不該惹的人，被連人帶船端了。”

這是孫昊手下從荒原打探到的消息。紅糖工廠的負責人德拉格沒有說謊，至少在他看來，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鄭宛筱忽然說道：“我在想，秦蕭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

孫昊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根據荒原傳來的消息，那兩個船員得罪的是道君，掌控整個荒原的存在，你那廢物姐姐都鬥不過你，怎麼可能和道君扯上關系？”

鄭宛筱又道：“可是那艘船是去殺她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未免太巧了吧？”

孫昊安撫道：“别多想了，就是一次意外而已，咱們正好借這個機會狠狠賺一筆。”

鄭宛筱眼睛亮了亮，閃過一抹貪婪：“怎麼賺？”

“保險那邊我打點好了，調查報告上會顯示遭遇極端氣象失事，隻需要你把航運日志改得漂亮點。貨主也是我們的人，到時候直接走正常賠付流程。賠款到賬後，分你四成。”

“四成？你這是騙保，集團那邊的風險都是我在擔！我要拿六成！”鄭宛筱聲音驟然變得尖銳起來，“更何況你答應我的事沒有辦到，秦蕭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你的人怎麼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

孫昊聽了這話，同樣變了臉色，眸色轉冷：“最多五五分。别忘了，我能把你捧上集團副總的位置，也能讓你摔下來。”

鄭宛筱神色僵了僵，目光裡流露出一絲怨毒。

孫昊見狀，手臂攬住她的腰，嗓音帶上了蠱惑的意味：“寶貝，這批貨損失很大，資金吃緊，你要理解我的難處，我們之間……難道還要計較這一時的得失嗎？”

鄭宛筱臉色緩和了幾分，孫昊順勢将她摟進懷裡，落下一串富有技巧性的輕吻，刻意避開了她的唇。

既足以取悅她，又不至于讓自己太過反胃。

鄭宛筱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身體像蛇一樣纏了過去，嘴上也松了口：“五五分也不是不行，但是有個條件——秦蕭必須死！”

“這次我親自安排。”孫昊在她耳邊低聲道，“保證萬無一失。”

他的聲音因為壓抑着厭惡而略顯沙啞，卻被鄭宛筱誤解為情動的表現。

水面劇烈晃動起來，肌膚相貼的瞬間，孫昊的目光穿透眼前的皮囊，看向遙遠虛空中由金錢和權力構成的幻影。

他熟練地掌握着節奏，在心裡默數時間，計算着這場折磨還要持續多久。

當表演終于到達尾聲，他的表情在陰影中扭曲了一瞬，不是出于快感，而是一種更深層、更黑暗的情緒。

……

段商推薦的私家偵探效率很高，很快傳來了調查結果。

照片上的神秘女子叫淩歌涯，十年前死于一場火災，官方通報顯示，一同葬生火海的還有她九歲的兒子淩柯。

秦蕭很确信，柯子夜就是淩柯。

柯子夜的檔案上沒有任何童年記錄，顯然是一個僞造出來的全新身份，就像他給美玉僞造的身份一樣。

不知出于什麼原因，他并沒有像官方通報的那樣死于火災，而是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活了下來。

淩歌涯生前是小有名氣的駐唱歌手，大部分時間在西山星，有時也會來首都星接一些商業演出。

據淩歌涯的朋友們回憶，淩歌涯曾因一段露水情緣意外懷孕，她性格自由不羁，不願被婚姻束縛，因此悄悄生下孩子，獨自一人撫養，從頭到尾都沒有告訴孩子的父親。

憑借着可觀的演出收入，母子二人一直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

然而在火災發生前不久，淩歌涯的好姐妹得了重病，急需一筆高昂的治療費，當時淩歌涯曾經提到過，她認識一位多年未聯系的故人，如今創業成功，成了集團董事長，打算向他借錢。

還沒等事情有結果，淩歌涯就死于公寓失火，那位好姐妹也因病去世了。

創業成功？集團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