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趕往張姨的住處,站在門口按了半天門鈴,卻始終沒有回應。
隔壁的鄰居聽到門鈴聲,探出頭來:“找張姨啊?她上周被救護車拉去醫院了,似乎情況很嚴重,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秦蕭心裡一沉,根據鄰居提供的信息,來到張姨所在的醫院。
頂層的特護病房裡,她透過玻璃窗,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張姨,各種管子連接在她身上,監護儀發出冰冷而規律的滴滴聲。
“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醫生神色凝重地說道,“清醒的時間不确定,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态。”
秦蕭站在病房外,心情很是沉重。
張姨畢生的心願,就是找到襁褓中被拐走的孩子。她本想幫張姨登記基因虹橋的尋親項目,可是這個項目需要本人親自登記采集基因,以張姨目前的狀況,顯然不可能實現。
秦蕭心裡很清楚,對于卧病在床、無法親自尋找孩子的張姨來說,這個公益項目很可能是她最後的希望。
而現在,連這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機械地走出醫院,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迷茫。
所有的事情在腦海中亂成一團——柯子夜的秘密、張姨的心願、顧婕和鄭宛筱的陰謀……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一時間不知該去哪裡,也不知該從何查起。
就這樣走了許久,她停下腳步,撥通了一個電話。
段商标志性的驕矜聲線響起:“呵,某個沒良心的家夥居然還記得我的号碼?半個月不回消息,我都打算去警局報失蹤人口了。”
秦蕭看了一眼消息列表,發現半個月前确實有一條段商發來的消息忘記回複了。
她自知理虧:“最近實在太忙了……”
“等等,你聲音怎麼回事?要不是知道你這人滴酒不沾,情商又低得令人發指,我會以為你失戀後宿醉了一場。”
秦蕭聽着他熟悉的刻薄語調,心情莫名放松了一些:“沒事,就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首都星的私家偵探?”
段商家在首都星做貿易生意,公司規模很大,應該有些人脈。
“你惹上什麼麻煩了?”電話那頭陡然警覺起來,“是不是上次你調查那家公司?”
“别問了,隻是有些事需要查一查。”
“少糊弄我!我現在就去太空港,最早一趟航次是晚上九點……”
“别回來!”秦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喊了起來,過了片刻又低聲道,“你要是真想幫我,就别回來,給我推薦個靠譜的人選。”
電話兩端同時陷入沉默,氣氛僵持不下。
最終段商先開口了,聲音裡帶着無可奈何的妥協:“行吧,我等下把名片發你,一個業内很有名的偵探,和我們家有過合作。你報我的名字,她不接陌生客戶。”
“謝謝。”
“哼,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把事情搞砸而已。”段商不情願地小聲嘀咕。
秦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玩過的《垃圾星求生》嗎?”
提到這個話題,段商氣不打一處來,語調又恢複了往日那種高傲的刻薄。
“别在我面前提那個破遊戲。設計出那樣反人類的關卡,開發者絕對是個神經病,需要連夜挂精神科急診的程度!”
秦蕭回想起他被遊戲折磨得怒摔手柄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有故意嘲笑你的意思,隻是向你打聽個事。你了解他們的初創團隊嗎?”
“說起來,這是一個教科書級别的經典案例。”段商語氣變得認真起來,“當年樂遊互動收購《垃圾星求生》,雙方簽了一份特别瘋狂的對賭協議。”
“等等,什麼是對賭協議?”
段商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設定遊戲的未來收益目标,利潤每突破一檔,初創團隊就能獲得相應比例的股權獎勵。”
“懂了,那他們的協議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按照常規操作,樂遊會支付一筆可觀的買斷費,加上固定比例的初始股權。但是《垃圾星求生》不一樣,他們團隊幾乎放棄了所有前置收益,隻拿了象征性的收購費,初始股權一分不要,把全部籌碼都押在了對賭條款上。”
秦蕭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如果利潤不達标,就會血本無歸?”
“對,第一檔利潤目标是五千萬,當時遊戲的月流水還不到百萬,投資界所有人都覺得他們瘋了。”
“後來遊戲爆火,利潤達标了?”
“不到兩年時間,超額完成目标,團隊拿到了10%的股權,成了樂遊的重要股東。按照鎖定期推算,這部分股權應該已經解禁了一半。”
“鎖定期?”
“為了穩定股價,以這種方式獲得的股權通常會設置鎖定期,在不同時間段分批解禁出售。”
“那他們出售了嗎?”
“你要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試着查一查。”
電話那頭傳來光腦啟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段商說道:“樂遊的年報披露了合同的核心條款,再對比股東持股變化,目前解禁的5%股份已經分批抛售,他們正在緩慢套現。”
“套現的資金流向能查到嗎?”
“查不到,他們團隊通過離岸實體持股,即使投資了新項目,也會換一個殼公司,不會直接出現在股東名冊裡。”
段商說着,語氣裡帶了點疑惑:“樂遊這兩年業績相當亮眼,很難找到比它回報率更高的投資标的。當年他們敢簽下那麼激進的協議,想必對遊戲前景很有信心,按理來說,不應該放棄持續分紅的機會……”
秦蕭心念一動,忽然說道:“我有個猜測方向,能驗證一下嗎?”
“你說。”
“查查明星航運集團最近的股權變動。”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隻剩下光腦輕微的嗡鳴,段商似乎發現了什麼,整個人變得專注而安靜。
秦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時間完全對得上。” 段商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分難以置信,“他們極有可能在暗中收購這家集團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