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為圖快速進階，剝離了自己承載靈力的靈體，畢竟她是人，并非天生的魔，若是想保留神志修煉，總是需要付出點什麼，她付出的就是她的魂魄。

如今她因誅魂陣意外重啟靈台，但她魂魄不全，靈脈和靈台都無法承載靈力，體内的靈力隻能四處遊蕩，和魔力互鬥，現下也隻有重新尋回自己當初剝離的靈體，才能謀求一線生機。

正如裴昭所說，她不是靈體的對手，那個她是未曾經曆過後來的一切的她，她的修煉是原本的自己本該走的大道。

但她不可能放棄，謝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無論如何她要活着。

“我不打擾二位叙舊。”謝泠不打算再摻和倆人鬥法，剛動身，兩隻手一左一右被拉住。

“等等！”

“等等。”

謝泠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順着看向兩隻手的主人。

裴昭和裴霁對視一眼，同時慢慢放開。

“出了這間屋子，你們在幻境中的所作所為皆會呈現在外界留影石當中，不過散修條件有限，你身上并無留影石，諸事小心，若遇不測，修真界鞭長莫及，恐無法伸出援手。”

話說的冷淡，但謝泠抓到了重點。

這處幻境會被暴露出來，但她身上沒有留影石，隻要單獨行動，就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也是在變相要求她離裴霁遠一點，謝泠活了五百多年，好賴話還是一耳朵就能聽出來。

裴霁同他關系匪淺，裴昭不想把他交到一個毫無前途的散修手裡也是理所應當的，該說不說，裴昭人雖然狗了點，但是對自家小輩還是挺好的。

謝泠理解道：“明白。”

說罷，她轉身離去。

裴昭觑着她的神色，總覺得她最後那眼神奇奇怪怪，但現下也沒有時間去追究。

鏡湖秘境即将坍塌，若她來秘境是為了拿到什麼東西，還須盡快。

說完話，裴昭轉過身，就看到裴霁還在目送謝泠的背影，冷聲道：“别忘了你的任務。”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這話聽着卻格外刺耳，裴昭望着跟在謝泠身後的裴霁，眉頭皺得死緊，這世上任何人都能接近謝泠，唯獨他絕無可能。

但……

看着二人消失的北影，裴昭第一次覺得事情好似有些失控，真的絕無可能嗎？

裴昭滿心複雜，也隻得掐訣離去，另一邊，謝泠再次來到那個後山小院。

她踏入的一瞬間，四周驟然起風，靈力乍現，源源不斷的靈力浪湧奔向謝泠，周遭藍光亮起，自她腳下形成了一個星宿陣法。

這次靈體似乎學聰明了，并不現身，隻操縱着屢屢輕風将謝泠逼退在陣法正中央。

“你想要什麼？我們談談。”謝泠朗聲問道，“秘境即将坍塌，即便你不跟我出去，也隻有死路一條。”

“我們是同一個人，但你好像忘了，過去的那個你，最讨厭威脅。”與聲音一同到來的，是一道凜然的劍氣，長劍貫穿了謝泠的肩膀，她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那道劍氣的靈力太勝，中劍的瞬間，謝泠就感覺到自己的靈台混亂，體内魔氣四處翻湧，是舊傷複發的前兆。

靈體嗤笑道：“談談？把你救走的那個男人打通了這裡和外界的聯絡，如今外界已知曉是謝暝屠了整個雲麓山，不對，這裡的存在隻是為‘謝暝是屠戮雲麓山的兇手’增添鐵證罷了。”

它咬牙切齒：“但我不甘心，憑什麼！你将我剝離在這裡，困我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背負這樣一個罪名？謝暝，我要殺了你，我要取代你！”

靈體突然凝成巨大實體，朝着謝泠撲來。

謝泠立刻閃身，靈力與魔力碰撞，半空中迸濺出數道火光，謝泠長劍阻擋在二人身前：“真相有時候并不重要。”

“為何不重要，當年剖你金丹的人成了英雄，當年真正屠殺仙門的人成了英烈，憑什麼！”靈體發出震怒的吼聲，整個幻境微微一震。

謝泠踉跄了兩步，穩住身子：“你靈體上的魔氣就是這麼來的？你生怨了。”

靈體一滞，冷聲道：“怨不怨又如何。”

“境靈呢？你為何能融合她？”

“我憑什麼要回答你，你懦弱，無能，即便當年殺了雲麓山宗主報仇又如何，還不是躲在魔界，偏安一隅。”靈體張牙舞爪，不善道，“不如将你的魔力留給我，我替你活着。”

靈體不再和謝泠對話，帶着雷霆萬鈞之勢朝着謝泠襲來，奔湧的靈力幾乎要淹沒謝泠，破損的靈台再也不堪重負，徹底碎裂，魔氣上湧，反客為主，徹底占據了謝泠空曠的識海。

它真的妄圖取而代之。

謝泠睜開眼，猩紅色的眼神盈滿了魔氣，她呼吸微重，識海如同撕裂一般，魔力與靈力相互抵抗。

“當年你為了入魔，生生将我剝離，你可有後悔！”靈體的聲音回蕩在謝泠的識海之中。

“當然後悔。”謝泠站在原地，身上魔氣蒸騰，卻意外的平靜，與癫狂的靈體比起來，她倒像是個修仙的正派，“你也是我，若是不後悔，便不會有今天的你。”

靈體凝聚成形，飄在謝泠的身前。

“但人不能活在過去，我當年是為活着，如今亦是。”謝泠輕聲道，“至于真相，雲麓山究竟因何而亡，何人屠戮，對有些人來說，他們并非不清楚，而是立場遠比真相重要。”

她走上前：“你說修真界将我視為屠戮雲麓山的真兇，你又焉知在魔界，雲麓山滅門的秘密早已傳遍大街小巷？”

靈體似乎被鎮住，識海中翻滾的熱浪降了些溫度。

她上前輕輕撫住靈體的側臉，指腹輕柔地按在靈紋凸起凹陷的地方，感受到粗糙的手感，謝泠輕聲道：“若你還是我毫無靈智的神魄，我自然會無負擔地将你帶走，但如今你與境靈融合，是我，又不是我，雖然你已經并入我的識海，但我還是想尋求你的意見。”

謝泠望着靈體，看着她眼眶中慢慢盈滿了淚水，繼續引誘：“我可以給你想要的公道，随我走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