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泠:“?”
裴昭拔開塞子,從白瓷瓶裡倒出了兩粒丹藥:“喂你?”
他的神色太過認真,謝泠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兩個藥丸,伸手捏住扔進嘴裡:“不必。”
“你手上需要重新上藥,還有脖子。”裴昭指向謝泠的脖子,那道紅印太紮眼,他從儲物袋中拿出包紮的藥品,“坐這兒吧。”
“我自己來。”謝泠欲接過他手裡的藥,不料裴昭收回手,“傷處你看不到,這處又沒有鏡子。”
謝泠:“……”
行吧,她微微側頭,露出傷口。
裴昭看着她的脖頸,眼眸微微低垂,将金瘡藥輕輕灑上去,又将準備好的紗布纏在她的脖子上。
“我自己來。”謝泠按住紗布,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溫熱的觸感透過紗布傳來,裴昭的手指微微顫動,卻沒有抽離。
“劍尊還怪好心的。”她意有所指,揶揄地看着裴昭,幾乎要将他臉上的面具盯穿。
他今日仍舊帶着黑色的覆面,上面鑲着銀紋,倒是給他平添了幾分妖冶,四目相對,她按在他的手上,從薄薄的紗布透出一股熾熱。
“阿泠!”遠處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氣氛,裴昭抽回手,背過身,就見到裴霁小跑上前。
剛一進門,裴霁便看到二人親密的模樣,他本能一僵。
謝泠見到他這副模樣倒是覺得好笑,這算是什麼?血脈壓制?
謝泠起身,朝着裴霁招了招手:“多虧了裴劍尊把我送回來。”
“是,是嗎?”裴霁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走上前,跟着謝泠作了個揖:“多謝裴劍尊送、我、們、阿泠回來。”
他重重念着“我們二字”,站在謝泠身側,不着痕迹地将謝泠和裴昭分開,順勢又扯住謝泠的醫修,看上去好像二人在袖子底下偷偷牽手。
衣袖交疊的瞬間,裴昭手裡拿着的藥瓶突然傳出細微的一聲“啪”,他淡然地将碎裂的藥瓶扔回自己的儲物袋,輕笑一聲,眼神卻沒多少笑意,“我們阿泠?你同這位謝道友是什麼關系?”
裴霁斟酌地答道:“同吃同住,同進同出。”他答得模糊,看向謝泠的眼神卻溫柔甜膩。
裴昭似笑非笑:“同吃同住,同進同出?謝道友應當不是如此随便之人。”
好端端的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謝泠本來還想近距離觀摩一番“父慈子孝”,沒想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頓覺無趣,“劍尊不用擔心,我同裴霁沒什麼關系。”
裴昭望着她疏離的眼睛,微微發愣,塵封的記憶好似被徹底喚醒,他也曾聽過這句話——
“我同你沒什麼關系。”
那時的謝泠才二十歲,臉上布滿了靈紋反噬的痕迹,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此刻冷着聲音,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但身前的少年全然不怕,他同樣是一張近乎毀容的臉,隻有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謝泠。
“師尊,你說過收我為徒。”
“我那是騙你的,我已經給了你丹藥讓回去救村子裡的人,也教了你如何引起入體,怎麼?你還要纏着我?”謝泠有些不耐煩,她支着腦袋,丹田處傳來絲絲縷縷的痛意,沒人能在被剜掉金丹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淡然自若,謝泠的臉皺成了一團。
見狀,裴昭立刻端來了一杯熱水,又從自己的口袋裡翻出自制的止疼藥。
謝泠推開他的手:“沒什麼用。”
她是受到了靈力反噬,這些尋常藥物對她根本沒有用,謝泠看着眼前少年蔫蔫地将手裡的藥塞回口袋,她突然拽住他的手,“給我拿來。”
裴昭眼神微亮,雙手遞上藥丸,謝泠捏起,一口咽了下去,就着他手将熱水飲下。
胃裡暖暖的,她半躺在椅子上,輕聲道:“我的包袱裡有雲麓山的拜帖,你的資質……去那裡當個外門弟子挺好的,先混混日子,三年後内門大比不要參加,屆時等着被逐出外門,去别的地方尋個宗門再好好修煉。”
謝泠不知道這家夥的資質怎麼樣,但是他悟性很好,想來即便是雜靈根,也能修出個名堂,但雲麓山不是什麼好地方,外面看上光鮮亮麗,實則根兒上都已經爛透了,但最起碼還能裝個樣子。
隻是當個外門弟子,倒是能每月混個月俸,三年後,無法進入内門的外門弟子會被逐出雲麓山,他隻需要趁着這個機會去其他宗門便好。
她替他規劃好了一切,也不枉他們師徒一場。
但裴昭并沒有回答謝泠的話,隻是悶着頭,像往日一樣做自己的事,謝泠沒再理會他。
次日,裴昭來日常問安的時候,看到空蕩蕩的房間,才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桌子上放着雲麓山的拜帖,他能拿着這張帖子直接拜入雲麓山的外門。
“你丢下我了。”裴昭喃喃。
後來,裴昭照着她謀劃的路去了雲麓山,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在第三年成功離開,雲麓山弟子失蹤太多,管事不想放人,裴昭也不想再拜入其他的師尊名下,他就兢兢業業地做一個雲麓山守山門的小弟子。
直到兩年後。
他再次看到她,看到她身上魔氣四溢,全然沒有了曾經修過仙道的樣子。
盡管她臉上的靈紋已經褪去,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假扮成西境來的修士,讓他給她打開山門。
裴昭打開了。
緊接着,就是雲麓山的覆滅,一夜之間,雲麓山不複存在。
而那個魔,是他放進去的。
裴昭回過神,緊盯着眼前的人,他看着謝泠貼近裴霁的耳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本能地覺得煩躁。
感知到裴昭的情緒,裴霁擡眸看了他一眼,他一瞬間就感知到了他身上那些惡劣的情緒。
裴昭厭惡他和謝泠接觸?
裴霁朝着謝泠貼得更近了些,貼着她的耳邊道:“阿泠怎麼受傷了?”他一邊說,一邊擡眼,挑釁似的看着裴昭。
謝泠皺起眉頭:“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