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杉感到後背的冷汗浸透了襯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如同此刻纏繞在心頭的不安。
老爺子始終沉默地注視着兒子變幻的神色,茶湯在他杯中早已冷卻,卻仍不時輕抿一口,仿佛在等待什麼。書房裡隻剩下水沸的輕響,和白雲杉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年老爺子遇襲,大哥重傷,是白景暝獨撐危局。他扛起整個白家的重擔,甚至甘願配合老爺子演完那場戲,去刑堂領罰。而當時遠在歐洲的雲柏.... 卻想趁機分裂白家,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将歐洲交給景暝,是獎勵也是安撫。
老爺子的底線和手段,白雲杉是見識過的,沒等白雲柏反應過來,歐洲就已經易主。
在機場,雲柏卻沒有半點愧疚,【隻是你有沒有問過他,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隻是想要景謙安安穩穩、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他想起那年在醫院,自己問景暝,【那你想回來嗎?】
站在窗邊的他與自己對視,他微微皺眉,看着自己微微皺眉,他的語氣中帶着孩子的倔強、任性和委屈,他說,【你也沒讓我回來。】
他突然想起了奉凰,想起了在病床前奉凰拉着白景暝的手說,【他其實是特别簡單的一個人】。
【我越想要,就越得不到。】他想起了白景暝的那聲歎息,【不管我多麼努力。】
【我好像,永遠都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從小到大。】
【我不知道,我應該想要什麼。】
最後定格在那張餐桌邊。
白景暝眼中閃爍的期待如星火般明亮:【您可以跟我走嗎?】而後那光芒一點點熄滅....
白雲杉凝視着茶湯中自己破碎的倒影,突然意識到這場談話背後沉甸甸的分量。這絕非簡單的權力交接,而是老爺子在用他特有的方式,給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一次機會。
老爺子看着與自己對視的兒子,緩緩開口道,“想明白了?”那雙眼眸銳利如刀,仿佛能剖開一切僞裝。
“我會和景暝談的。”這句話脫口而出時,他聽見自己聲音裡難以抑制的顫抖,卻又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茶盞放回案幾的瞬間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裡格外清晰,如同圍棋落子時那一聲“啪”的決斷。
老爺子的目光在兒子臉上停留許久,終于微微颔首。歲月在他眉宇間刻下的溝壑似乎舒展了些許,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欣慰。窗外,暮色漸沉,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窗棂,在茶湯上投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