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他的眼皮開始變得無比沉重,随後便沉沉睡去。
夜色沉淪,月光彌漫,樹桠随風搖曳,樹幹的倒影突兀地多了一個不合時宜的黑塊,隐沒在深夜裡。
阿枳的頭猛地擡起,眼球裡帶着些血絲,本該看來猙獰,此刻卻帶些委屈。
手腳已經麻木,卻小心地朝越那漸明顯的人影挪去。
直到被擁進懷裡,身體有了依靠 ,直倒在那人的懷裡。
而那人也沒有半分猶豫,利落地解開了綁住阿枳的繩子,把塞在嘴裡的毛巾取出,換了個姿勢把阿枳背了起來。
回寝室的路上,阿枳已經說不出話,也不敢發出聲音。
他甚至連背他的人都看不清,迷迷糊糊地就趴在那人的背上睡着了。
那人很瘦,基本沒多少肉,阿枳還能感覺得到那人的脊椎骨擱着他的臉。阿枳睡得不太舒服,但他也不在乎那麼多了。
被輕輕放在床上時,阿枳才真正進入了睡眠。
衛生間嘩嘩的水聲就像助眠,而所謂的“遊戲”也分出了勝負。
赢者不費吹灰之力,輸者沉溺夢境。
而江歸也不知道,他是前者,還是後者。
拆穿茉莉這個選擇,是正确,還是錯誤。
其實一切都很明顯。
比如他上次叫茉莉幫阿枳辦出院時,無意間在茉莉的房間桌上看到的工牌。她不叫茉莉,而是貞珍。
還有他之前幫孟盂搬東西去她房間裡,意外看見了放在床頭櫃上不起眼的一張合照。
泛黃的照片試圖消淡所有過去,但人有記憶。
同一個姓,男人和江鶴銘名片上同樣的臉,逃出江家後來到的同樣的小區背景。還有,她母親的臉。
他隻想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确。
也許,她聽到那句“貞珍……姐姐。”時,也有些意外吧。
江歸今晚并沒有收獲什麼,隻是和茉莉叙舊似地說了許多。
包括貞露遺囑的事和他即将離開孤兒院。
她沒有太大反應,隻是很平淡的祝江歸以後生活順利,要代替母親把她的願望完成,可以的話以後也多來看看孟盂。
江歸隻覺得心口悶的慌,卻也不能再說别的,因為在他的視角,正好看見阿枳被擄走。
草草結束話題,江歸就悄摸摸跟了過去。
看到是甯遠後,他的眉頭就一直皺着。
在聽見他的跟班說抓錯人,甯遠說是大獎後,他又突然想起來,甯遠跟蹤自己去廁所後,放話要跟他玩一場遊戲。
指的是這個?
那抓阿枳幹什麼?為了引自己過來?
江歸觀察了一陣子他們的活動,如果直接上去搶,他一個人對面三個,甯遠這小子說不定還要使什麼陰招,根本不利于他和阿枳。
還不如比比誰更能熬。
然而很顯然,嚴重失眠持有者的江歸更勝一籌。
他就這樣毫發無損地把人背走,留下甯遠三人躺在地闆上。
翌日清晨,傳來一句聽起來不相信的“啊?!!”
江歸趕緊捂住了盤腿坐在身旁人的嘴,聲音克制。“你瘋了?!這麼大聲幹什麼!”
“哦哦哦,好。但是,但他真有這麼可憐啊?”
“你不是也聽到了嗎?”
阿枳震驚的來源,還是忽然被江歸從床上拽起來去主教辦公室。
腦子還沒清醒過來,耳朵和眼睛倒是先清醒了。
因為甯遠紅着眼,隔着辦公室的窗戶在瞪他,看起來像是想把他的皮都扒了。
準确來說應該不是瞪他,而是瞪江歸。
等甯遠走出來,主教才把他跟江歸叫了進去。
不出意外,他們兩個像跟自己人說話一樣,根本沒受罰。
甚至因為阿枳也是幫忙負責的,他也免去了處罰,又給甯遠氣的不輕。
主教也隻是跟他們講述了一下甯遠的情況,讓他們多包容包容,也沒再管。
而阿枳也沒聽進去多少,所以江歸回寝室給他複盤的時候,他才會吃驚。
甯遠是自己來的孤兒院。
賭博的爸,生病的媽,調皮的弟弟,心理扭曲的他。
妥妥青春破碎男主的形象。
後來要賬的人在甯遠出去找工作的時候,把他爸和他弟抓走抵債,母親也沒熬過去,他走投無路之下才自己來的孤兒院。
“哎……雖然挺可憐的,但在這裡的,誰又不是這樣。”阿枳伸了個懶腰,躺在江歸的大腿上。
往常抗拒的人也沒有躲,而是若無其事地把手上的書翻過去一頁。“嗯。”但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合上書低頭看去。
“這不是我之前的原話嗎?”
“啊?是嗎,什麼時候說的來着?”
不好。
尴尬的回憶連同腿上剛才消失的敏感一下子鑽上來。江歸的臉一下又紅了,撇過臉又把那本書拿起來看。
忽然,腿上的壓感不見了,反而是他的書被阿枳拿走。
“你幹什
書轉了個角度,穩穩地回到了他的手裡。
男孩笑得燦爛,眼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哥哥,拿反了。”
麼……”
江歸決定再也不讓那人睡自己腿上了。
不,他決定再也不讓那人上自己的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