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越見發育成熟身體繞過擁擠的隊伍,江歸比同齡人發育的都快,快比阿枳高出半個頭。明明就差兩個月,怎麼就高半個頭了?以前也沒差這麼多啊!
“江歸長高的營養哪來的?”這個為未知迷的答案讓阿枳琢磨不透,難道他偷偷背着自己吃激素?!這不行,壞身體的。但也總不能直接去問他為什麼長這麼快,為了守護每個男生都會有的身高自尊,阿枳克制住了他的想法,朝着那直挺的身軀走去。
“你又被留堂了?”
江歸一邊走一邊從袋子裡拿出熟悉的米白色筆記本,翻開“阿枳被留堂次數記錄”就要在上面沒寫完的正上加一筆,而阿枳則在他落筆之際手疾眼快地搶過。
“屁,我是奉主教的命令幹活去了!”
阿枳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連江歸都難得沒有直接怼他,而是配合地詢問了他去做什麼。
“這個嗎……”
他承認自己說話不過腦子。明明是一件光榮的事,他現在卻難以啟齒。跟江歸直說自己現在開始幫他分擔工作了?還是說現在自己職位跟他一樣了?
阿枳選擇了後者。
江歸面上失了興趣,開始規劃怎麼把阿枳落下的課補回來,而阿枳卻提議讓他教教自己怎麼跟領養人們有效溝通,因為江歸已經手寫完了成績統計和上次參觀會一些人登記的信息,阿枳上午給匹配的夫婦一一打去了電話,他從沒嘗試過線上通話,顯然換了人後富人們對阿枳的能力抱有懷疑的态度,不願意花時間聽阿枳介紹,有的就是各種挑。聊天不是很順利,但還是有一對夫婦願意下個星期來看看。
江歸拗不過他一撒嬌二上吊的攻勢,同意了他先補完今天的課,再教他一些聊天的方法。
他對阿枳要來幫自己這件事早有心理準備,奧賽也早在無意中暗示過他,所以沒有太大的浮動。多一個人倒也可以,是誰都無所謂,他更傾向于阿枳幫他分擔學習能否跟得上,會不會粗心大意被奧賽給“開”了。
完成當天的任務後,江歸開始詢問阿枳是怎樣跟領養人線上溝通的。
男孩盤腿坐在床上,被子随意地扒拉在一角,手拖着下巴回憶了一下,随後如實地把自己和對方的回答大緻說了一遍。江歸聽完後若有所思,阿枳以為是自己的問法有毛病,但其實隻是沒有問到點子上。
他和阿枳模拟了一遍線下面見的談話過程,阿枳雖然能答得上來一部分,但隻有一部分是不夠的。
“你看,譬如我問你這個人成績怎麼樣,這是我們已知的并且可觀的,如果就說‘他成績的不錯,成績很好’那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你覺得對方可能會想什麼?”
“嗯……懷疑真實性?”
“對。這種方法一是話題結束太快,二是不能讓領養人相信。所以我們不能直接說,要通過一些實際的例子來驗證,比如‘他上課很認真,作業完成效率高,平時還會幫老師和主教做點事,成績經常穩定在前幾名,跟同學老師都相處得來’這一類來引出話題,讓領養人有想要繼續聊下去的欲望。”
“再比如,這個孩子很調皮,愛搞破壞,我是領養人我問你這孩子三觀品德怎麼樣,你答什麼?”
“額……他平時很開朗活潑……行動力強,很擅長交友,待人很真誠,很積極向上,聽話,會保護同學?”
“不錯,厲害。但你的錯誤在,你不應該推薦這種調皮蛋。除非你想到了好的理由或者是領養人的要求。”
“那你還問?!”阿枳一下坐起來,彎着的腰挺起看起來有些急。
“不是說了嗎,有的時候領養人會突然改變主意問你其他人,給你預備一下突發情況啊。”
阿枳沒話說了,但他的确佩服江歸的能力。
看上去這麼高冷話少的人竟然會在這方面出衆。江歸能猜到對方可能會有什麼感受并組織出一套完美的答複,情商也高,看起來也不會得罪人,自身成績也好,長的也高也好看,明明該是個受歡迎的對象啊……
而且這人隻要别人好好跟他說話,他都會很溫柔地回答啊。就是有時候會兇一點。
就一點。
洗完澡後,阿枳對這個問題依然深究不止。
趁着江歸睡着,他走到江歸床邊,湊近那張看過許多次的臉。淡色的唇瓣輕和,額前散着些碎發,手放松地搭在床上。
江歸有些怕黑,月光隐過留光的窗簾,顯在白淨的臉上,高挺的鼻梁像聳起的山峰,胸膛伴着有節奏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如同海面上的波浪湧動。孤兒院的睡衣很寬松,江歸的骨架小,鎖骨一塊的位置袒露出來,凸出的鎖骨看起來更加誘人。這一切美景都聚集在一個13歲的少年身上。
阿枳看得入神,寝室内隻聽得見兩個人微弱的呼吸聲。忽然,阿枳看見江歸的眼角好像有什麼東西,剛伸出手碰了一下,卻沒想到那人一下次睜開眼,身體抖了抖,眼神裡滿是疑惑。
“你……”
“不是,我不是!”
完了,這下難解釋了。
“不是什麼?”
“我,我看到你臉上有東西,就那個”說罷,他還用手指了指,結果他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見了昨晚才幫江歸眼角上藥的淤青。
“……”
“……”
“你失眠?”
也不是失眠,就是想看看。
阿枳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江歸床邊看他睡覺。他早就忘了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也許根本就沒有目的。
“有點。”
空氣再次凝聚起來。阿枳原本想直接走回自己床上,明明走幾步就可以躺下來睡覺解決一切,但他還是選擇了傻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阿枳覺得江歸可能認為自己腦子有病,都想不出來罵自己的話了,還是打算走回床鋪。可剛邁出一步,江歸就把他叫住了。
“你不是睡不着嗎?”
什麼意思?
可緊接着,江歸又道。“……睡不着的話我可以陪再陪你聊一會。或者,你可以來我這睡。”
話剛出口,江歸就後悔了。
其實他失眠的症狀比阿枳還嚴重。甚至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江歸的睡眠域很淺,一點大波動就能醒過來,更别提阿枳還上手碰他。雖然沒弄明白他的動機是什麼,但兩個人都睡不着,聊聊天是最好的。江歸希望他選前者,可事與願違。
阿枳有些發懵,但很快反應過來了後一句的意思。
“可以……嗎?一起睡。”
“嗯。你想的話。”
奇怪,床就這麼大點位,他也不是真的睡不着,也也不喜歡和别人一起睡,為什麼會在聽到江歸同意後這麼興奮呢?
不知道。反正他知道江歸的床和他的沒區别,但是身邊暖暖的。
本身就不失眠的阿枳在睡下後不久就進入了夢鄉,而江歸則背對着他,左思右想,就是睡不着。
他悄悄轉過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阿枳,他湊近了一些,靜靜地聽着少年緩慢的呼吸聲。
就像一針安慰劑,江歸閉上眼,眼皮被一天的辛苦沉沉壓了下去,耳畔的呼吸聲如同原野的清風拂過,撫慰着,讓江歸無比安心。
阿枳是江歸最有效的安慰劑。
這是江歸睡得最深的一晚。世界被按下了靜音,戴上耳塞,隻剩下交織的呼吸聲。
他好像一會兒潛下了深海,一會兒感受沙灘上海水高漲沒住腳踝的溫熱,一會兒又回到了遼闊的的瓊野。
場景無時無刻不在變換,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他總能不經意地在某個地方看見阿枳,随後便到了另一個地方。
江歸感覺自己還清醒着,但卻動彈不得。
你出現在我夢魇的最深處。
你是我最大的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