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衣鋪都已經開了門,晏相淇先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發現雖然衣鋪裡各類布料成衣琳琅滿目,不知是不是因為剛開春,趕制新衣的熱潮已經過去,店裡的客人并不算多。
晏相淇走進去,成繡局裡的小厮聞言立馬擡頭:“客人有什麼想買……”
卻一眼瞧見書禾,他顯然是熟悉,一張臉立馬變得苦楚起來:“我說書禾姐姐,昨日老闆不是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嗎?眼下我們确實拿不出銀子來,你怎麼又來了?”
書禾道:“小禹兒,别皮實了,孟老闆呢?我們小姐想見他。”
被稱作小禹兒的人聞言看向晏相淇,眼中有好奇的神色,他道:“老闆出門談生意去了,估計得等一會兒才回來。你們先去後院坐一會兒吧,等老闆回來了,我再叫你們。”
書禾看向晏相淇,晏相淇點點頭:“也好。”
後院比較清幽甯靜,晏相淇和書禾坐着慢悠悠吃了一盞茶,便聽得前邊傳來了聲響。
小禹兒很快便進來:“我們老闆回來了,姑娘有什麼事要商量的不如去前面吧。”
晏相淇便和書禾回到了衣鋪裡。
孟弘安此刻正坐在櫃台後,翻着賬本查看,手裡的算盤打得噼裡啪啦。
晏相淇擡手道:“孟老闆,我姓晏,久仰大名。”
孟弘安點頭緻禮。晏相淇接着道:“我們今天前來,就是想和你商議合作一事。”
孟弘安聞言,無奈歎了口氣:“晏姑娘,我每年都會從你們那兒采購一些成品,咱認識也已經六年了,我也不和你們繞彎子了。”
“昨日我已經和書禾說清楚了,不是我突然反悔,因為江南的水災,運河上的船翻了,我如今不僅拿不到去年産好的絲織品,連今年地裡還沒長出來的桑苗一并虧了,欠了一屁股債,去哪兒拿錢買你們的東西呢?”
晏相淇搖搖頭,笑了笑:“孟老闆誤會了,我們今日來不是為了說服你繼續買我們的東西。”
孟弘安聞言,臉上一愣:“不是為了此事?那你們來所為何事?”
晏相淇在他面前坐了下來,看着他,問道:“既然孟老闆方才提到我們已經來往六年,不知您是否放心,把如今江南的具體情況再和我們講講?”
孟弘安一愣:“晏姑娘了解那兒的情況做什麼?”
晏相淇但笑不語。孟弘安見狀,隻當她們還是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歎了口氣,把自己知道的娓娓道來。
“不瞞晏姑娘,我也是前幾日剛收到消息,說江南連日下暴雨,河内水位暴漲,好幾處堤壩直接被沖破,洪水進了良田,把農戶們今年剛種好的青苗都給沖了。”
“河流上遊的水沖下來,不僅沖毀了運河,河上的貨船也被沖翻了不計其數,有些船雖沒翻,可纖繩被沖斷,離了碼頭,現如今還在水上飄着沒拉回來。”
晏相淇問道:“孟老闆損失情況怎麼樣?”
孟弘安歎了口氣,接着道:“我在江南與幾家商販長期合作,也租用了十幾畝桑農的田地,不知是不是上天故意要和我作對,正要運來的錦緞被沖走,田裡的桑苗也毀于一旦。”
說着,他不免眼眶一紅,聲音也有些哽咽,背過身去悄悄擦了擦眼睛。
小禹兒在一邊整理貨物,不發一言,書禾知道這事換誰都受不了,隻能沉默。
晏相淇接着問他:“那孟老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孟弘安整理了自己的情緒,但還是無奈道:“還能怎麼辦呢?我打算這兩天收拾收拾,快點兒趕過去看看,和那邊的老闆商量商量,隻是桑農們沒了桑苗,這事不好解決,我還要想辦法。”
晏相淇聽他說完,一個想法已經在心裡隐隐有了底,她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孟老闆,我有個主意,不知您是否願意相信我。”
孟弘安聞言一愣,擡頭看她:“什麼主意。”
晏相淇道:“江南發了水災,沖了良田堤壩,我倒覺得,桑苗被毀還算小事,眼下最嚴重的應該是那些被毀的稻田,畢竟人連飯都吃不上了,哪還有心思去種桑?”
孟弘安點點頭:“你說得在理。”
晏相淇接着道:“所以朝廷不可能不管,他們必定會先發放赈糧,穩住百姓吃飯的問題。”
“依我見,今年的桑田估計會被改種稻田,養蠶種桑的事會先放一放。這樣一來,那今年的絲綢産量就會減少,價格就會上升。”
“孟老闆覺得,您在有限的蠶絲産量裡能搶到多少?”
孟弘安沒說話,他雖然在京城打拼了多年,成繡局也開了好幾家,積累了穩定的客人資源,但在京城這個遍地官宦富賈的地方實在不夠看。
今年蠶絲産量銳減已是定局,僧多粥少,他能有幾分把握搶先拿到蠶絲貨物呢?
晏相淇看他的臉色,便已經明白了幾分,她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依我看,孟老闆不如先主動放棄蠶絲,把重心放在次等的棉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