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早有先見之明地預算,将樹胎放入引魂燈中,隻為等待人來喚醒通天樹。
那央,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幻境?
知融突然想到聖女總是溫柔而疲倦的眼神,她說日日重複下雨,就連姜杪追殺訛獸,也是她提醒。
她又是為了什麼?
知融握着劍猛地斬開空間,幂籬長紗浮動,她從中擡起頭,萌芽初露。
姜杪無法再靠近山谷,貓族聰明,他找到了途己的血脈至親途岫,途岫是訛獸和兔子妖交合而生的孩子,比起自己的妹妹途己身體要虛弱的多。
途己能答應通天樹成為山鬼,也是為了兄長能夠獲得善緣,可以重塑根骨。
姜杪抓到途岫,藏在一處山洞,篝火燃燃,照紅了兩人的面頰。
途岫斜靠在嶙峋的石壁上,微弱的喘氣。
姜杪也不說話,一時間,山洞中隻剩下呼吸的聲音。
“途己為了你,可是做了許多。”姜杪用木棍撥弄着火堆,“你要是真心為她好,就不應該拖累她。”
原本就白的臉此刻更是沒有血色,半妖之軀早早露出來,兔子耳焉下去,他擡起秀麗的臉,“你抓我來,不就是拖累她嗎?你想做山鬼,可是,上一任聖女早就離世,你再這麼阻止,也隻是徒勞。”
姜杪眼神停下撥弄的動作,“我知道……所以,途己最好能殺了我。”
途岫不說話了,脫力地靠在石壁上合着眼,唇色白,仿佛輕輕一碰,他就會裂開。
他突然轉過頭來,像是和知融對視,黑色眼睛裡湧動着說不清的霧霾,像是這座經年長霧的山。
第二天,天蒙蒙亮。
一個少年找到了這個山洞,用劍柄敲了敲石壁。
姜杪擋在途岫面前,将長鞭擋在胸前,“你是誰?”
途己都沒有找到,這個人卻有備而來地找到了他們。
少年輕輕笑了笑,“我是來幫你的。”
他伸出蒼白秀氣的手推開長鞭,“除了我,沒有人能幫你,我能讓你和聖女永遠在一起。”
姜杪瞳孔驟縮,死死盯着他。
少年捂住唇咳嗽了幾聲,腳步輕快地步入山洞,“那隻訛獸可快要追來了。”
長劍順着袖子一出,劍尖抵着途己的眉心,眼見着就要刺下去,長鞭尾稍卷起劍拉開,姜杪既驚且怕,他沒有想過傷害途岫,“你做什麼?”
“你知道通玉吧?”少年說,“你也應該知道開啟通玉就得先殺一人,那人得欲求超生。通玉幻境中會磋磨靈魂,這隻混血半妖求生意志那麼強,用他最好。”
他諷刺地笑了一下,“還是說,你想用自己嗎?”
姜杪握着長鞭,渾身發抖,幾乎握不住鞭子,貓瞳沁出水來,他轉過頭去看倒在地上的途岫,途岫也轉過頭看他,面目痛苦,原本秀美的臉龐冷汗直冒。
“隻有通玉,才能讓你和聖女在一起,用他,你們也不用耗盡魂魄,也報複了通天樹,這不好嗎?”少年步步緊逼,“是我殺了他,而非你。你不用感到自責。”
姜杪依舊站在途岫的面前不肯離開,他說:“我可以去黃泉路上見央,但絕不是踏着别人的血肉!”
“冥頑不靈。”
少年雙手将通玉合在手中,空間扭曲,長劍穿破時空,從姜杪的背後空間間隙中刺出,向途岫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初霁劍擋在途岫眼前,不足三指的距離,途岫清晰的看見了劍身古老的圖騰,中心一線青,铮铮作響。
仿佛能聞見山間霧氣,一隻修長秀美的手握過劍柄,輕輕一撥,長劍就從姜杪的耳邊穿過,姜杪絲毫未傷,卻将少年釘在石壁上。
那人的裙擺拂過他的膝蓋,結結實實擋在他的面前,水仙香氣濃烈。
是她……
“士藏,久見。”知融笑了一下,很溫柔地問,“你心口還疼嗎?”
士藏吐了血,額頭冷汗,他艱難地擡起頭,“久見啊,知融仙君。”
伸手召回初霁劍,士藏才像是無線無風的風筝一樣落下來,他半跪在地上吐了血,半天站不起來。
知融慢慢走過去,劍尖挑開他的鬥篷,再順着眉心滑到脖頸,劍尖滴血,染濕了他的衣襟。
劍面略一用力,擡起他的臉,一張淡而麗的臉,薄唇,鼻尖小痣惹眼,鳳眼涼透,他該是痛極了,偏偏看見知融卻扯出個笑來。
“上次見面,我還未見到知融仙君的面容。”士藏彎彎眼睛,血順着嘴角流,吐息都帶着血腥味,“現在卻見到,緣分呀。”
“我師尊呢?”知融懶得廢話。
“我也不知道。”士藏洩力地趴在地上,“我要是知道了,早就把他殺了。哪裡能把知融仙君招惹過來?”
劍面一抽,抽在人臉上,極響亮的一下,他被抽吐血,咳得震天,仿佛要把内髒咳出來。
“還是少說話吧。”知融用他的鬥篷抹幹淨了初霁劍。
俯身彎下腰想要把他捆起來帶走,一陣藍光猛地裂開來,和當初狐狸書燈中帶走他的那塊通玉一模一樣。
藍光大震,知融轉身把姜杪和途岫護在初霁傘下,從袖中抽出白鳥劍,雙劍一并,成為一劍,破開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