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謝霄領回家的那段時間,許襄安覺得——這家夥真是黏人極了。
無論他去哪,謝霄都要像隻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邊,完全沒個Alpha樣。
他去廚房喝水,謝霄就跟着他去喝水,他去書房複習,謝霄就跟着他去複習,一刻鐘都不舍得離開。
許襄安不知道,這一切都源于謝霄的害怕——他害怕他一不留神,許襄安就會消失不見——害怕許襄安不回家,像謝曉君那樣為了一己私欲抛棄他。
因為這份害怕,他每晚都會守在客廳,等待晚歸的許襄安。
客廳的沙發幾乎成為了他年少時的第二張床,他窩在上面,日複一日、毫無怨言地等待,那副樣子可憐得要死,像一隻下雨天被雨水欺負得渾身濕透、耳朵都垂下來的小拉布拉多,讓人心軟。
相處久了後,許襄安也開始不舍得謝霄一個人等太久,每晚下學都會盡早回家。
仿佛是“約定”好了那樣。
但這次生氣,他卻将一切約定都抛在了腦後,一個人跑到外面去潇灑了好幾天——駕遊艇出海辦party、到洛琳公館看獵奇表演、陪卡羅倫飛去首都演講……什麼刺激玩什麼,夜夜笙歌不停。
謝霄找不到人,隻能無聊地坐在客廳,一遍遍地打着無人接聽的号碼。
落地窗外,一幢幢高樓大廈聳立在黑夜中,與月争輝,好似一片鋼鐵森林。高樓之下,苦狲河靜靜地流淌其中,無聲地滋養着這“森林”……高速發展與靜寂自然在這座年輕的城市裡相遇、碰撞,上演瑰麗夜景——像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一個苦苦暗戀,不敢聲張愛意,一個無知無覺,踽行于世。
*
生理假的最後一天。許見山久違地聯系了許襄安一次,通知他去相親。
許見山:[就見一面,不吃虧的。]
許見山:[答應爸爸,好嗎?]
“……”
許襄安對他的安排感到好笑。
讓一個随時可能犯病的omega在危險的發情期去相親,真是一位體諒兒子的好父親啊。
從首都飛回柏塔尼亞。一落地,卡羅倫先順了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好心地問:“要不要給你配幾個保镖,或者……幹脆我陪你去?我怕你出什麼事情,我趕不及就麻煩了……”
“不用。”許襄安謝絕了他的好意,不想他在繁忙的大選中還要為自己操心,隻要了兩個保镖。
兩個一米九八塊腹肌的高階Alpha保镖,一身腱子肉,看着就讓人安心。
相親地點在許氏公館。由許見山親自組局,另一方是諾頓家族的長公子,菲利斯·喬·諾頓,
許氏公館坐落于市郊,比起尋常富豪們的住宅,它的占地面積大得驚人,沒有人能一眼望盡它的邊界。
太陽西沉,赤色的日光照耀着莊嚴典雅的莊園主樓,仿佛為這片土地鍍上了一層金錢的色彩。
這裡很漂亮,對于一些人來說,是極富吸引力的。
但在許襄安眼裡,卻是截然相反。
這棟華美的建築,在許襄安眼裡是一座披着華麗外衣的地獄,母親的崩潰自殺、父親變态的控制欲、極端畸形的教育,都在這裡上演……
這裡的每一寸風景,都是他曾經苦難的寫照。
像一幅黑白素描,毫無色彩。
年滿十六歲以後,許襄安在外祖家的幫助下,從這個恐怖的地方搬了出去,靠着母親留下的龐大遺産,在外面過的渾渾噩噩。
姓氏與贍養費成了他跟許家唯一的聯系。
那段時間,他逃學逃課、打架泡吧,五毒俱全,追求極緻的自由,活得像一個瘋子。
——直到某個同病相憐的人出現,他才回到正軌來。
一晃多年過去。
許襄安身着灰色西裝,再次走進公館主樓,境遇已與舊日大不相同。
許見山很有心地站在客廳裡等他,一見到就,便佯裝親切地走上來問:“最近怎麼樣?”
“還行。”許襄安對他裝出來的慈祥并不感冒,淡笑着回答。
許見山總給人一種割裂感。
好像他隻要表面溫柔慈祥了,許襄安就會淡忘他曾經所帶來的傷害。
可茫茫宇宙,總有一本書的書頁是無法被風翻篇的。
在許襄安十一歲的時候。
許見山曾經給他買過一隻很可愛的暹羅貓。
小暹羅的臉黑黑的,像剛從山裡挖煤回來。
許襄安很貼心地給它取名叫“煤老闆”
生動,形象。
煤老闆很黏人。
跟後來的謝霄一樣,它也很喜歡無時無刻地跟在許襄安身邊——如果說謝霄是一塊大狗皮膏藥,那煤老闆就是一塊小狗皮膏藥。
有了這塊小狗皮膏藥之後,許襄安就很少有時間跑到外面跟江雲生他們一起野了,天天在家裡圍着煤老闆轉,給它種貓草,陪它打疫苗、做絕 育手術……感情培養得極快。
短短幾個月,煤老闆在許襄安的心中就已經占了一大塊地方。
然而,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煤老闆的到來,其實是許見山對他進行的第一場服從性測試——這種測試是“馴化”一個人最好的方式。
測試者會從開一個玩笑或者做一件令“試驗對象”不舒服的小事開始,測試“試驗對象”的底線和順從程度,然後在相處過程中逐漸加碼,侵略“試驗對象”的思想,使其形成一種固有思維,馴化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而許見山想要一個血統幹淨、順從聽話又手段狠辣的繼承人。
最開始,他先是指使家裡的傭人在日常生活中向許襄安灌輸一些“虐|貓無罪”的思想。
傭人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工作時提起“殺貓”“貓肉”“無罪”的字眼,像脫敏治療那樣,想讓他慢慢接受,潛移默化地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但許襄安每每聽到那些話,都會黑下臉叫他們閉嘴,或者是滾出去。
許見山不以為意,胸有成竹地跟抱着妻子洛維恩,打賭:“别擔心寶貝,我們的兒子會殺掉那隻貓的,輸了送你一棟樓,如何?”
“不要這樣……”洛維恩·溫斯頓在他的懷裡掙紮,激烈地反對了許見山的所作所為:“他還小,我會好好教他的……”
但換來的隻有許見山的嘲弄。
“溫斯頓家族的人還真是軟弱啊……”
“這樣子配不上我哦,寶貝。”
“……”
許見山在測試時過程中一點點加碼,試圖将許襄安馴化成為他想象中的繼承人。
他指使傭人,給許襄安設下了一道殘忍的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