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要問我一個問題,你想要問我什麼?”這話是扶疏在前往紅楓閣時跟他說的,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後,雲谏依然記得,甚至越發好奇了。
“你當時想問的應該不是我記沒記起過去吧。”雲谏猜測道。
“為什麼不是?”扶疏反問雲谏。
“這種問題你根本沒必要問,從我平常的行為就能感覺出來——唉,你别岔開話題,快說,你想問我什麼?”
“我在想,現在還有沒有問的必要了?”扶疏安靜了一會兒後開口。
“問吧,讓我聽聽你到底想問什麼。”雲谏淡定地回答。
扶疏猶豫了一下,“我……我想知道……我在你眼中,算是什麼人?”
扶疏在說完後就後悔了,因為雲谏并沒有立馬回答他,屋内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這寂靜對扶疏來說有些折磨,讓他不自覺地覺得心慌。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就算了吧,沒關系的。”扶疏低聲道。
“沒什麼不想回答的”,雲谏笑了一下,“這問題我在十多年前便想清楚了——如果我父母還活着的話,你應該跟他們一樣,是在死亡前後共渡的家人,是我此後餘生都深愛的人。”
聽完雲谏的答案後,扶疏心裡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為什麼要說如果?”
去除了那個如果,便不再是了嗎?
雲谏聞言,松開了摟着扶疏的手,身體微微向後偏了偏,跟扶疏離了些距離。
因為雲谏這動作,扶疏的懷裡頓時一空,他慌張地擡頭看向雲谏,卻見雲谏笑着對上了他的視線。
“因為他們早已離去,而你尚在眼前……”
“我要珍惜眼前人呀。”
扶疏一愣,心裡沒由來地一陣酸澀,他将雲谏往他懷裡拉了一下,然後向雲谏吻了過去。
相比起先前那個短暫的吻,這次的吻更加綿長。
作為月枯的好徒弟,扶疏在跟雲谏接吻一事上跳過了舉一反三的步驟,直接進入了爐火純青的狀态。
窗外的大雨将夜晚織于一個氤氲的夢中,讓人沉溺其中。
十數年不知從何而來的思念和沒有盡頭的漫長等待,都在此刻湧上心頭,被他溶于這個吻之中了。
“雲谏……這十幾年間,我總是很想你,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你。”扶疏不自覺地低聲開口,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想哭。
曾經在隐熹山,在渺天北,在行于這人間的每一刻,他都覺得似乎應該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
而今,那些無端的想象、蓦然的回首,終于有了來處,終于行至盡頭。
雲谏,在無邊的寒夜與長夢中,你會突然覺得有人在想你嗎?
當你處于無盡的黑暗中時,你會覺得有人一直在走向你嗎?
你會相信,哪怕是遺忘,有人也憑借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心底愛着你嗎?
雲谏聽着扶疏有些哽咽的話語,趴在扶疏的肩膀上低低地喘息,“嗯,我現在知道了,以後也會記得。”
我會記得,你一直愛我。
“扶疏,你知道嗎?我當年抹去你的記憶,還存留了一點别的心思。”雲谏道。
“什麼?”雲谏提起這個,扶疏就下意識地皺眉。
“嗯……我當時想,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我們就會有一個新的重逢,我也會以别的身份在你身邊。”
曾經在鳳栖塢,他記得過去的時間實在太短了,他沒有太多時間将心意跟扶疏一一道來。
他們本該有一個更好的重逢。
“我曾經想象過無數次與你的再次見面,或許是在竹隐莊,走在十裡長街上,在偶然擡頭的時候,我或許會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你;或許是黎蒼山腳,當楊柳随風飄蕩的時候,你也許會在河邊路旁看風景。當然,也說不定是在江夜十三塢,這裡春夏之交總是多雨,我們可以一邊喝茶,一邊叙着往事——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該是在夕照塔下倉促而茫然地相見。”
“而在當我向别人介紹你的時候,你會是我的愛人或者眷屬,而不隻是‘我師姐的徒弟’”。
扶疏聞言抱緊了雲谏,“沒關系的,雲谏,這些我都不在意。”
“我不害怕等你,因為在等待你的日子裡,時間每過一天,我離你更近了一步。雲谏,隻要你能回來,我等多久都沒關系。”
隻要……你别總是丢下我一個人。
“嗯”,雲谏含着笑意應了一聲,“我曾經甚至還想過,如果你忘了我後,有了其他喜歡的人,我該怎麼辦?我那時想,如果你真心的和别人相愛的話,我應該會祝福你,希望你們往後都能過得好吧。”
“我不會的,你别這麼想。”扶疏道。
“嗯,所以我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因為我希望,你的餘生都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或許是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又或許是雲谏的話實讓他格外安心,扶疏靜靜地抱着雲谏,在沉沉地應了一聲後,他突然有了股困意。
“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吧。”雲谏覺察出了扶疏的狀态,笑着問他。
“嗯。”扶疏有些不舍地松開了雲谏,他看了看窗外的雨,沉聲開口:“莫輕塵和封無凝也過來了,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睡了,等你明天醒了,去見見他們吧。”
“嗯?你這是……要走了?”
聽到雲谏如此懇切的疑問,扶疏愣了一下,他不太敢想象雲谏這話的意思,心裡卻存留一絲隐秘的期待。
而在這一瞬的怔愣過後,他聽到雲谏無辜而自然地發問:“你不留下來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