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懷和雷聽霖在書房中說話的時候,客房中的雲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自己一個人在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卻看不到一點光亮。
他的手腳冰涼,每一步都幾乎竭盡了全力,前路卻永遠被黑暗所籠罩。
夢中的一切都讓他窒息而絕望,而在夢的最後,他似乎落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在恍然中睜開眼,卻見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外面淅淅瀝瀝,正下着雨,他轉頭看向屋内,随即注意到扶疏正趴在他床邊睡着。
見到這樣的情況,雲谏不由得一愣。
諸般過去在他的腦海中回蕩,心中萬千思緒萦繞,在靜谧的黑暗中,他靜靜地注視着扶疏。
或許是感覺有人在看他,扶疏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他有些迷糊地擡起頭,然後就看見了雲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你……什麼時候醒的?”扶疏的聲音有點啞,或許是因為疲憊。
“沒多久”,雲谏溫和地笑道:“你既然醒了,去點盞燈吧,扶疏,我很想你。”
扶疏聞言身體有一瞬的僵硬,他愣愣地看着雲谏,驚訝于這過于直白的話語。
“嗯?”見扶疏沒動也沒應聲,雲谏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有些疑惑地看向扶疏。
“沒、沒什麼……”,扶疏回過神來後,頓時有些慌亂,他想站起來卻沒站穩,身體不自覺地晃了一下。
雲谏看着扶疏模模糊糊的背影,問:“我睡了多久?”
扶疏背對着雲谏,抿了抿唇輕聲道:“一天一夜。”
“那還真久呀,這個季節這塢上總在下雨,我還以為……”
雲谏随意地說着,卻在扶疏轉過來那一瞬不自覺地住了口。
扶疏看起來精神并不算好,他的眼底有一團烏青,顯然這兩天沒有好好休息。
扶疏聽雲谏的話音戛然而止,便微微擡起了頭,随即走到雲谏的床邊。
“扶疏,你……想起來了?”雲谏看着扶疏冷峻的面容,有些不确定地問:“你生氣了?”
扶疏沒答反問:“你一聲不吭地下了山,又一聲不吭地抹除了我的記憶,我還不能生氣了?”
他低下了頭,話裡有些委屈。
雲谏笑着道:“當然能,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你……”,扶疏被雲谏這話給氣到了,頓時偏開了臉。
“呵,你總是這樣……”
“扶疏,我一直擡頭看你太累了,你坐下。”雲谏打斷了扶疏的話。
扶疏這會兒正生氣着,因此并沒有理會雲谏的話。
雲谏見狀去牽了牽扶疏的手,含着笑意說道:“坐下。”
雲谏曾經身上就很冷,如今亦是。被雲谏冰冷的手握住時,扶疏明顯怔愣了一下,在怔愣過後,他回扣住了雲谏的手,然後依言在雲谏床邊坐下。
感受到扶疏手上的溫度,雲谏在心裡默默笑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原本下山是為了調查江夜十三塢上失蹤的人,我當時覺得那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帶上你,我擔心你會處于危險的境地,我心不安。後來在鳳栖塢殺了維舟後,我害怕在我死後你會随我一同離開,所以抹去了你的一些記憶。”
聽了雲谏的解釋後,扶疏的神情并沒有變好,他歎了口氣,無奈笑道:“雲谏,你總是有很多理由。”
“對不起。”雲谏聽扶疏這麼說,仔細地觀察着扶疏的神情,開口道:“但這一次我說的是實話,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見扶疏沒理他,雲谏有些小心翼翼地說:“我知道錯了,你别生氣了。”
扶疏搖了搖頭,再看向雲谏的時候,眼眶裡突然多了兩滴淚,“我其實不生氣的,畢竟,你也是在擔心我,不是嗎?我還要謝謝你呢。”
雲谏聽着扶疏這番話,心覺大事不好。
他注視扶疏片刻,随即偏頭看向窗外,輕輕歎了口氣。
注意到雲谏這個動作,扶疏心裡突然有點慌亂。
“算了……”,雲谏歎息着說。
扶疏猛地擡起了頭。
“就這樣吧,我懶得哄了。”
扶疏愣愣看着雲谏,在心裡還沒接受雲谏的意思,手卻猛然被雲谏攥緊,随即雲谏将兩人的距離拉近,俯身過來吻上了他的唇。
扶疏尚未意識到雲谏在做什麼,卻在本能上開始稚拙地回應雲谏的吻。
片刻後,雲谏擁着扶疏,靠在扶疏的肩上,感受着他的呼吸和體溫,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甯。
“扶疏,别生氣了……”,雲谏在扶疏的耳邊低語道。
扶疏聽到這話時,尚且還未從剛才發生的事中回過神來,腦海中還在品味着雲谏方才的動作。
“嗯?别生氣了……”,沒聽到扶疏的回答,雲谏又說了一遍。
這回扶疏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他那兩滴淚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眼底唯留一片清明。
“好。”
雲谏聽後笑了一下,卻沒有松開摟着扶疏的手,兩人相互依偎着,誰都沒有主動開口。
但這份安靜并沒有保持太久,因為在燭光的陰影下,雲谏突然想起來了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