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
“嗯?”雲谏疑惑地看過去,就見扶疏提着一盞兔子形狀的花燈,外面下着雪,這花燈卻并沒有沾上什麼。
雲谏有些疑惑,但也驚喜。
他頗為意外地問:“山下買的?這個時間怕是難買到吧。”
“嗯,回來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便買了一個。”
雲谏接過花燈,又拍掉了扶疏頭發和外袍上的雪,有些無奈笑道:“這山上的路本就不好走,你何必在這會兒買呢?拿上來多麻煩?”
“好不容易才遇到的,錯過的話,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扶疏說這話時,目光并沒有看着雲谏,反而是瞥向了外面。
雲谏一愣,然後不自覺地笑了起來,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确實喜歡。”
在那一笑過後,雲谏道:“今天太晚了,你回去的路不好走,要不就住我這兒吧。”
扶疏聞言神情一頓,轉頭看向了雲谏,目光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隻是下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
“這……不必了吧”,扶疏猶豫着出聲。
雲谏也很難說清自己那時是怎麼想的,他那時很自然地擡了擡頭,朝扶疏說道:“你之前住的那屋子這幾年我都一直有打掃,天太冷了,你就在我這裡住下吧。”
“好。”扶疏這回應得很利落。
在扶疏應下後,雲谏便催着扶疏早點去休息,而他在将扶疏送的那盞燈在書房裡安置好後,也回屋休息了。
隻是他睡的并不好,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想弄清楚他今晚種種舉動出于何種緣由。他心裡很清楚,他今晚的許多舉動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不清楚為什麼在明知見不到的情況下在窗邊站那麼久,又不知為何那麼急切地想要留扶疏在他院子裡住下。
這番思考對于雲谏來說實在折磨,最終,他幹脆沒再接着睡了,而是穿好衣服去了書房,而在進入書房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屋裡挂着那那盞燈。
那是扶疏在山下買的,又迎着漫天的風雪将它帶到了這裡。雲谏其實很清楚,扶疏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拿給他,可他還是一回山就過來了。
雲谏并不知曉扶疏為何這樣做,但他卻很高興,他取下那盞燈,借着燈籠的光芒看向了屋内,卻猛然發現這裡處處都存留着扶疏的身影。
扶疏喜歡在窗邊的桌案上看書,聽到雲谏或者木童子的聲音,他會下意識地微微擡起些頭來;扶疏其實并不喜歡喝茶,但每次見到雲谏喝時,他總會也要一杯;偶爾清瀾教給他的咒符太難畫的時候,他會蹙起眉來,在心中暗暗生氣片刻,然後繼續畫下去;在天氣變冷的時候,扶疏總會先他一步去關上門窗……
諸多瑣碎的往事,在這個安靜的夜裡,被他一一串聯,組成了他心中那個扶疏的模樣。
他甚至還有些懷念。
他清晰地記得扶疏臉上曾閃過的每一個表情,在他面前扶疏的每一個小動作,還有那些說了一半的話。
不知不覺中,扶疏在他的身邊,這已經是他生活中理所應當的一部分,他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扶疏似乎也沒覺得。
這點與其他人并不相同。
如果是月枯和竹君來他這裡,雲谏會覺得她今天難得閑了下來;如果是清瀾過來,或許是因為天氣不錯——這是清瀾的習慣,天好的時候,他總會在山上四處逛逛;如果是維舟過來,那定然是因為他今天心情不錯;至于古鏡明,那原因可就多了。
而隻有扶疏不同,雲谏并不在意他為何過來、何時過來,隻要他是扶疏,隻要他想過來,那他便應該在這裡。
他以前從未意識到這些,而在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他的心間是前所未有的迷茫,頭腦中确實前所未有的清醒。
從前的一切不解與混沌,在這個寂靜的夜裡,他給出了解答。
那是一種凡人稱之為愛的情感。
因為他終于意識到,從不知什麼時候起,扶疏在他心中成為了旁人無法比拟的人,他是超越了月枯、古鏡明、竹君以及清瀾和維舟的人,是遠比隐熹山間的其他人更接近家人的人。
而在他的身邊,扶疏或許早已勝過了世間的千千萬,如燈火般長明于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