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過後,扶疏就經常去雲谏那裡了。在大多數時間裡,他們并沒有說話,扶疏常常在看書練字,偶爾也跟着清瀾學一些咒符或者陣法。
月枯和竹君也時常會開玩笑,說雲谏那裡也不知有什麼好的,讓扶疏天天往那院子裡跑。
每當此時,雲谏總會振振有詞地說,他院中的風景可比其他院子裡好上不知多少倍,扶疏樂意過去也是理所應當的。
其實他也不明白扶疏為什麼總愛過去,但既然過去了,他也很樂意接受,畢竟,多一個人,院中也會更熱鬧些、更有趣些。
但實際上,後來在扶疏經常過去的日子裡,雲谏的生活和從前幾乎一模一樣,他每天還是很晚起床,他還是有午睡的習慣,他還是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似乎扶疏的到來并沒有對他有多大的影響。
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一切又不那麼一樣了。
他漸漸習慣有扶疏在的日子,他習慣了在彈琴的時候有人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習慣了他泡茶時會多拿一個杯子,習慣了扶疏總在他五步遠的身邊。
這些習慣說不上好壞,隻是在偶爾突然意識到的時候,心裡會有點癢癢的,就像是有一片羽毛輕柔地落在在心間。
但在那時,對于這點習慣、這點變化,他并沒有太在意,因為相處的時間久了,人總會沾上點别人的痕迹,習慣的改變隻是其中一種,這很正常。
直至某個平靜的午後,當他午睡醒來後第一眼就看到扶疏的身影時,他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那時的心情他很難說清,隻是他突然意識到,在他的心裡,扶疏的身份或許早已不止是“他師姐的弟子”這麼簡單了。
但他那時也未想清楚,因為他與扶疏的第一次相見距今已經太久,因為歲月的沖刷,他也很難分辨出那點安心感究竟是什麼,直到後來的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突然就覺察出了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事情要從那個秋天說起,那時扶疏和月枯準備一起去蕪澤幫竹君挖些藥材,雲谏本來也想要去的,但卻被扶疏攔下了。
雲谏不明所以,疑惑着嗯了一聲。
扶疏或許是清楚雲谏的性格,知道自己的話音太随意的話,雲谏根本不會聽,于是他将話音放的格外嚴肅,語氣中全是不容置疑,“今年天冷得格外早些,我們什麼時候回來尚且未知,你就不要下山了。”
雲谏見扶疏說的這麼嚴肅,加之月枯也在一邊勸他别下去,他便沒再多說了,隻笑着道:“好,那我這次就不去了,你們也别在山下待太久了,早點回來。”
不過幸好雲谏沒下山,因為天氣冷,那年的雪落的格外早,在月枯和扶疏還沒回來的時候,山裡便下了第一場雪。
在雪下了整整一天後,傍晚,雲谏坐在屋内看書,或許是因為心裡很不安,他并沒有将書看進去,反而時不時看向窗外。窗外正飄着鵝毛般的大雪,山間一片雪白,上山的路也被雪覆蓋,在拿着書發了一會兒愣後,雲谏也實在無心再看下去了,幹脆放下了書,走到了窗邊。
他心裡有些惆怅,外面的雪下的這麼大,也不知月枯和扶疏什麼時候回來。
他在窗邊站了很久,或許是覺得雲谏站的太久了,木童子在身邊提醒他,“雲谏,很晚了,你要不要去休息?”
雲谏聞言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了,再等等吧。”
然而剛說罷他就反應過來了,他在這兒等着也沒意義,就算扶疏和月枯回來了,從他的院子也看不到。
木童子很明顯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疑惑問道:“你在等什麼?”
他那時揉了揉眉心,在心中無奈地笑了一下,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等什麼。
木童子問完就沒再開口說話,他耳邊隻有外面呼呼的風聲。
又過了不知多久後,他突然歎了口氣。
“算了,我……”
隻是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餘光卻憋到外面的一絲光,落在雲谏的眼睛中,格外明顯。
“扶疏?”
在認出外面的人後,還未及扶疏走到門口,雲谏就趕忙去打開了門。
扶疏在注意到雲谏的動作後,明顯加快了腳步。
“你怎麼過來了?”在将扶疏迎進屋後,雲谏問道,他的話音中夾雜着他自己都難覺察出來的喜悅。
扶疏進屋後先關好了門,并沒有說些什麼,而是将手中的那盞燈遞給了雲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