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王冠上的半枚紅玉珠,不是已經被他親手取下了麼?不應再有魔息繼續蠱惑蒙蔽大兄了啊,為何大兄還會如此!
蕭玄奕捂着傷口,不敢置信,他大口喘息着,血液流逝不斷加快。
他撐起杆想要往回劃,岸這頭禁衛統領帶着人馬追至,他下馬看向蕭玄奕,又轉頭向對岸的南诏王抱拳一揖。
南诏王微微颔首,擡手示意屬下将一對被捆着的母女送上小舟,劃至對岸。
那俘虜,是禁衛統領的妻女,亦是南诏王向禁衛統領開出的條件。
禁衛統領與南诏王早有勾結。
到了這般地步,蕭玄奕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哈哈哈哈……”江心回蕩着蕭玄奕凄涼自嘲的笑聲。
好!真是好一盤大棋!
從他取珠逃離南诏開始,就已經走上了大兄為他設計好的死路!
難怪他逃離南诏王宮的路那樣順利,還有船夫接應他北渡滄江……
而彼時尚為邊将的禁軍統領,因妻兒被大兄所俘,中原在南诏王室骨肉相殘時,才對此置若罔聞,未曾乘虛而入。
他南诏王子的身份,為何會輕易暴露;
他被拘中原禁宮,卻還有南诏部下前來相救;
明明皇宮處處巡邏,他卻能在禁軍統領眼皮下逃出宮……
這一切的一切,終于都有了答案。
把他當玩物一樣戲耍,兜兜轉轉還是深陷羅網。
“真是孤的好三弟。”南诏王笑着搭弓引箭,箭矢瞄準蕭玄奕心口。
“隻可惜,你不該回來。”
三王子死在中原,南诏才能以此為契機,起兵攻打中原。南诏王已折了這麼多将士在遠安外,又豈容蕭玄奕破壞他的計劃?
這個蠢貨,親眼看着兄長弑父,居然還能天真地相信自己不會對他下手。
也不知是怎麼在中原活下來的。
在遠安有蘇府,在京城有喻謙光,南诏王都沒能找機會對蕭玄奕下手。
本想讓他死在中原,後來又打算讓他埋骨京城,可這般輾轉他竟都有命逃出來。
不過,他這好三弟最後還是自投羅網。
蕭玄奕孤身立于扁舟,持身挺直不見絲毫畏怯。
兩岸夾滄浪,前有至親索命,後為虎狼追兵,而滄江波濤湍急,風聲怒号。
天下之大,他沒有去處,亦沒有歸途。
南诏王勾唇,須臾間箭矢離弦,驚破長空。
箭簇刺透胸膛,洞穿髒腑,血入江中,翻作浪花。
蕭玄奕拔出箭簇,帶出血肉,這殷紅如血的豔,與王冠頂上鑲的半枚紅玉珠如出一轍 。
——“小心身邊人。”
起初他還以為是幕屬心懷異念。
不想卻是他自己,一開始就錯了主意。
紅玉珠或許能惑人心念,可若非心存妄念,又豈會被輕易蠱惑?即便沒了紅玉珠,居心險惡之人也不會放下屠刀。
大兄早就沒了什麼父子兄弟,還抓着那點血緣欺騙自己,死死不肯放手的,也隻有他而已。
可惜聖子的提醒……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
來不及了。
那隻箭射中蕭玄奕,南诏王自認已置他死地,笑着勒馬回身,在親信簇擁下回營慶功。
蕭玄奕抹去嘴角鮮血,身上滿是血洞,他丢開那支箭,提劍支起身。
他确實活不成了。
大兄既要拿他的命,挑起兩國紛飛戰火,那他幹脆幫大兄添把火。
分開這麼久,大兄似乎忘了他這個三弟還精通騎射。
可于百丈之外,飛刀取人首級。
寶劍足飲劍主血,蕭玄奕提起劍柄,劍鋒直指南诏至高的王。
下一刹,青鋒從後紮透南诏王的铠甲,直直刺入心髒。
“大王?”
“大王!大王!!”
“來人——軍醫何在!”
南诏王從馬上跌下,面上笑容尚凝未消,岸邊圍着的将領群龍無首,亂作一團。
有人反身眺望江心那葉扁舟,小舟仍在,舟上之人早已沒了蹤影。
滄江之水暈開一片猩紅,轉眼又被湍急水流沖走,大浪淘盡泥沙,卷走世間污濁。
南诏王已死,軍權無主,自然能者居之。
望江那将領走神之際,很快就被從後捅了一刀,踹入滄江随波而逝。
“這個時候,怎麼可以走神呢?”捅刀之人笑着拭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捅刀之人沒兩息也被丢入滄江。
新一輪的王權角逐下,沒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