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油是拿來塗蚊蟲叮咬的,這會子塗在她腦袋上,倒是有些冰冰涼。
“你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楊繼宗了解她,不會這般莽撞,定是想到什麼事情,給她抹完藥油又輕輕吹了吹。
沈瑤疼得眼淚花直打轉:“地裡的糧食,若是接連暴雨,恐怕咱們秋收的糧食就要減半,鄉親們——”
那賦稅怎麼辦可好?石頭,墩子爹娘,還有村裡那些半大小子豈不是就要去采石場服苦役了。
沈瑤心裡急。
“阿瑤,咱們還有一日的路程就能抵家,回去後我就帶着鄉親們挖渠疏通水患,不會讓地裡的糧食遭淹。”
沈瑤剛想說,就算如此,鄉親們種的麥子隻怕也會倒一大片,糧食得減産。
還不等她将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騾子車突然不走了。
田寶來戴着鬥笠從車前走到車後,沖着裡頭的人道:“子安,你下來幫我推下車,車轱辘陷泥裡了。”
楊繼宗前腳剛下來,沈瑤也要跟着下車,腿都邁出去了,就被楊繼宗攔下:“阿瑤,你在車裡坐着,不用你幫忙!”
田寶來也跟着喊:“對,表妹你聽子安的話,坐好就成。”
沈瑤坐在篷車内看着被雨水打濕的楊繼宗在路邊搬來石頭扔在深陷泥裡的車轱辘後,二人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将騾車推動前進。
本來一日的路程,因為途中深陷泥地裡好幾次,非常難行,楊繼宗索性直接和田寶來一起坐在前面趕車。
每陷入泥地裡一次,二人就要推一次。
三人趕到家中時已然是後半夜。
沈青山夫妻和黃梅、苗氏就站在大門前盼着孩子們歸家,直到在雨幕裡看到騾車的車影,大夥立刻迎了過去。
“娘,我先将騾子停放到舅舅家中,一會就回來。”田寶來哪怕是戴着鬥笠蓑衣,裡裡外外也都被淋的透透的。
“好,快去快回。”黃梅望着兒子一路走遠,才轉身進了沈家。
沈家大門旁的倒座房内,洪李兩位師父以及他們的徒弟看着沈瑤他們平安歸來,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這雨是下的又急又大,他們在雨中都睜不開眼,哪還能幹活,蓋房子的事情隻能先停一日。
想着等天晴後再繼續。
沈瑤和楊繼宗剛一進屋,就被楊文英摁着坐在桌前,“喝,你們一人兩碗姜湯,都趁熱喝下。”
黃杏看了眼女兒,女兒裙擺全是雨水,鞋襪也都是濕的,身上倒都是幹爽的,可見路上多虧了子安和寶來兩人照顧。
再看一眼子安,這孩子簡直就是從河裡剛撈出來似的,他才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地上便泅出一灘水迹。
“子安,你快去隔壁房間将衣裳換了。”見他喝完姜湯,黃杏立刻催他起身。
隔壁的倒座房内,楊繼宗看見架子床上不僅給他放了幹爽的衣物,還有一塊新的布巾,哪怕現在渾身都涼透了,心裡也是熱乎乎的。
出門在外,被家人放在心上的感覺真好。
楊繼宗換好衣物出來,田寶來也正好拿着衣裳進去更換,沈瑤早早在屋内換了幹爽的鞋襪,沖着楊繼宗招手。
“你過來,我給你擦。”
楊繼宗将布巾遞了過去,坐在凳子上,任由沈瑤将他的頭發散開,揉搓。
沈青山一手舉着油紙傘一手提着小爐子和砂鍋進來:“這天兒真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你們都餓了吧,爹給你們煮碗面吃。”
曬幹的菜放進燒開的水裡煮沸,五塊面餅全都丢進去,又給孩子們一人磕了兩個蛋,再加一盤子蒸熟的肉腸。
不過片刻,整個屋裡都充滿了勾人的香味。
沈瑤一口接一口的吸溜着面條,再喝口湯,身子很快便暖和起來,聽着家裡人絮叨。
楊文英給三人剝帶殼的雞蛋,邊剝邊讓沈瑤寬心,她交代的事情一個都沒落。
那五壇子黃豆醬在下雨前她就搬回屋了。
沈瑤吃完面條,放下碗筷道:“爹,這雨也不曉得下到啥時候,若是明日還下,咱們就——”
“哎喲,了不得了,外頭下雹粒子啦!”李木匠的小徒弟沿着廊下從外頭茅房跑進屋就喊。
衆人聞言哪還坐得住,紛紛朝外看,用手一接,可不就是雹粒子!
“這天可真邪乎,咋就下雹粒子了?”
沈青山猛地一拍手開口就罵:“這賊老天,是真不想讓咱們活啊,地裡的糧食受了災,指定要減産。”
“他爹,莫要罵,莫要罵,說不定明日這天就晴了呢?”黃杏在旁邊連忙抱着丈夫的胳膊,又搓着雙手朝上蒼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