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自習課,沈瑤同趙小福說了明日自個要和文英去采石場送棉衣給家人的事。
趙小福收拾筆墨的手一頓,随即問道:“那明日都由我來上課?”
沈瑤點點頭,一籮筐的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趙小福身上砸。
趙小福提着書籃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踏出了學堂。
到了夜裡,外頭北風刮的門窗獵獵作響。
沈瑤和楊文英兩人縮在被褥裡,腳下哪怕抵着燒熱的土坷垃也不管用,還是冷。
“你說明日該不會要下雪吧?”楊文英拉了拉兩人的被褥,将周圍攢得密不透風。
沈瑤困極,翻了個身:“要是下雪,你就自個和舅母她們去送棉衣,我就不去了。”
聞言,楊文英立馬翻身坐起,低頭看向沈瑤:“那不成,你得和我一起去,你不和我哥哥讨教制紙造墨的法子了嗎?”
沈瑤嘴邊喊着冷冷冷,伸手将人拽回被窩嘟囔:“誰曉得你哥哥會不會啊,沒得讓我白跑一趟。”
楊文英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怎麼能是白跑呢?
“不會白跑的,到了那裡說不定我哥哥不僅會,還又在山裡尋到什麼東西給你、給咱們呢?”楊文英被沈瑤掐了下胳膊,連忙改口。
沈瑤埋在被褥裡不吭聲,呼出的熱氣蒸的她臉頰發熱,任由楊文英如何苦苦哀求就是不給她準确的消息。
翌日,沈家廚房天不亮就已經冒出炊煙。
一家人吃完早食,沈瑤又往鍋裡貼着南瓜餅子,瞥了一眼蹲在竈洞口取暖的四隻雞忍不住歎氣,也不曉得它們能不能挨過這個冬天?
要不趁着還沒噶,吃了?幹鍋仔雞肉其實也挺鮮嫩的。
楊文英往竈洞裡添柴的時候就發現沈瑤的眼神不對勁,護犢子似的将四隻雞抱進窩裡,還不忘将燒暖的土坷垃包好一并放入。
雞窩裡瞬間發出咕咕咕咕聲,聽得楊文英母愛泛濫,直誇可愛。
沈瑤歎了一口氣,認命般的繼續往鍋裡貼餅。
苗氏領着兒子進廚房時,攜帶一陣冷風凍得沈瑤直喊冷:“舅母,快關門。”
“阿瑤,都弄完了沒有,弄完咱就出發吧,我瞧這天氣别到了下晌要飄雪可就不好了。”苗氏朝竈台靠攏,就着熱乎氣搓了搓手。
沈瑤夾起南瓜餅,給大夥各分了一個,剩下的全包起來,放在表弟的擔子裡。
楊文英吃完南瓜餅回屋取了哥哥的衣物一同放入。
沈瑤同爹娘打了聲招呼,衆人就朝采石場出發了。
苗氏頭回走這麼遠的山路,尤其是出了上河村後,看什麼都很新鮮。
黃冬生挑着擔子領着她娘出了村,一路跟個小導遊似的,他娘指哪他就講解哪。
前頭路過的是什麼村,村裡住着幾口人,裡長是誰,村裡誰家關系不好。
一路逗的她娘開懷大笑。
隻是這笑聲在進采石場後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屋内的嚎啕大哭聲。
土屋内,時隔多月不見的夫妻倆抱頭痛哭,黃松柏穿着媳婦親手縫制的新棉衣也紅了眼眶,抱着媳婦不肯撒手。
土屋外,四個孩子從高到矮排排站在窗下吹冷風。
沈瑤吹得實在受不了了,摟緊衣裳凍得瑟瑟發抖,擡頭看向楊繼宗好不可憐:“要不咱們先去刑教頭屋裡避避風?”
楊繼宗低頭看了她一眼,立馬走在最前面,沈瑤忙摟住楊文英的肩膀躲在他身後。
至于黃冬生,走了沒兩步就又掉頭回去了,他得進屋催催爹娘說正經事,别同楊文英一樣就曉得哭。
刑放不在屋裡,楊繼宗和看守的差役打了聲招呼就帶着人直接進去了。
找炭火,生炭盆,倒熱水,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下來,沈瑤捧着茶碗就曉得這楊繼宗已然是這屋裡主人的常客。
楊文英喝完熱水坐在中間看着這個又看看那個,歎了口氣,還得由她出面。
這個家沒她真的得散。
“哥哥,我也給你做了新棉衣,等會回屋後你試試看合不合身。”楊文英從書籃子裡掏出紙筆研磨,不等哥哥回答,又自言自語,“應是合身的,畢竟是阿瑤親手量的,她計數向來挺準。”
“噗——”沈瑤一口水噴了出來,幸虧及時掉頭,不然全噴在對面楊繼宗的臉上。
楊繼宗也沒好到哪裡去,被水嗆得臉色暗紅,未免失禮,忙以手握拳:“咳咳咳——”
兩人平複後視線相交,又迅速别過臉移開。
楊文英坐在凳子上偷笑:“哥哥,你近日可有上山尋到什麼新鮮物,阿瑤昨晚上還同我說若是沒有就不來——嗚嗚嗚。”
沈瑤猛地站起身捂住楊文英那張叭叭的小嘴,“文英,我記得你前幾回來見你哥哥,總是哭得哇哇的,你還是哭好。”
嗚嗚嗚——松開,誰哭得哇哇哇,我沒有,别胡說。
楊文英扒開沈瑤的手剛要表示不滿,屋裡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沈瑤被吓得抱緊楊文英,兩人齊刷刷看向楊繼宗。
沈瑤:見了鬼了,這男的笑起來還挺陽光,一點也不陰沉了。
楊文英:哎呀,鐵樹開花,我哥哥終于開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