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背對着光,面上坦然:“是,制出來了。”
劉闖見她仍舊立足在自個跟前不動,眉梢一挑,“還有事?”
“是,還想同您打聽下,若是我家要買地,這手續該如何辦?”沈瑤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下河村的良田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裡,也不知她一小小佃農能不能從獅子口中奪食。
劉闖這回十分認真的打量了一番沈瑤,心裡不禁感歎她初生牛犢不怕虎!
“你難道不知我朝良田盡在達官顯貴的名下,能買得起良田之人大多是豪紳,餘下皆是佃農?”
沈瑤半張着嘴震驚不已,她真不知這事。
“那、那我不能買麼?”
劉闖瞧她還不知放棄,歎了一口氣:“能,我朝買賣田地,需要走三道程序。”
沈瑤往他身邊靠近一步,仔細聆聽。
所謂的三道程序,分别是印契、離業和割稅。
百姓如果想要買田,首先就得給官府交買賣土地的稅錢,官府才會在契約上加蓋官印。
這個契約有四份:一份給賣家,一份給買家,一份給納稅閣,還有一份留在本縣内存檔。
印契完,買賣雙方還得帶着各自的契約來官府,由官府出面在稅收賬簿上進行交割手續,再将賣方的田地稅轉移到買方名下才算完成。
前前後後上繳的銀錢不計其數。
沈瑤這一番聽下來,忍不住咂舌,怪不得隻有豪紳才有資格買,感情都是待宰的肥羊。
“那荒地呢?無主的荒地荒山我能買嗎?”退一萬步來講,買不起好田,開荒也成啊。
劉闖雖然隻是衙門裡一小小差役,但對農耕之事也是通曉一些,此時聽沈瑤言語,都覺得這小娘子為了置業有些魔障了。
“荒地三年才可耕種糧食,你要買荒地倒不如将這筆銀錢都存下。”
沈瑤要是聽勸就不會同他打聽。
再說錢莊給她保管還得收保管費,着實劃不來。
得知荒地比良田交易起來便宜,隻需拿錢去官府印契,公驗荒地畝數即可,沈瑤十分心動。
“劉公差,那這荒地用不用交稅呢?”
“頭三年不用交稅,三年後按良田繳納。”劉闖瞧她眼神明亮,就曉得她不會輕易放棄。
“那這一畝荒地價格是……”
沈瑤正問到關鍵時刻,就聽見表弟的腳步聲朝她靠近,于是止住了話頭,“你過來是有啥事?”
黃冬生先朝劉闖拱手行禮,而後拉着表姐将與白老大買菜,收黃豆的事情說了。
“表姐咱們要收的話,這價格該怎麼定?”
“這黃豆咱就按照一文五斤去收吧。”
一文五斤,這簡直就是在給人家送錢啊,黃豆往田埂上一撒不用細心照料就能活大片。
若按照表姐這收法,來年種大豆的人肯定很多。
“那我就按表姐說得給白大哥回話去了。”黃冬生掉頭就走,也沒打聽表姐在和劉公差商量什麼事情。
沈瑤則是上前和劉闖繼續方才讨論的事。
從劉闖口中得知,荒地一畝是五百文,向官府印契,公驗不論畝數,一律繳納一兩銀。
“若你真決定買荒地,屆時可來尋我,我幫你引薦。”劉闖捧着冊子低聲道。
沈瑤立刻與他道謝。
等劉闖下值時,沈瑤就催着表弟收了攤子,提着兩包糕點跟到了他家裡,打着拜訪他娘的幌子,将糕點掏出來給留在了劉家。
秦氏年輕時織布熬壞了眼睛,老了也不願拖累兒子,就在城裡接了漿洗縫補衣物的活。
因她兒子是衙門裡的差役,倒鮮少有人上門尋事,街坊四鄰也都曉得她家清貧。
也正因如此,他兒的婚事拖到今日都沒成。
今日沈瑤姐弟上門與她說話,她高興極了,硬是要留姐弟倆在家中吃飯。
沈瑤哪裡肯,隻道今日時辰太晚,一會兒關了城門可就回不去了,托詞等下回再來嘗嘗伯母的廚藝。
秦氏握住沈瑤的手,看她哪哪都好,就是已經成親了。
不過不要緊,她從兒子嘴裡也打聽過,沈瑤那郎婿在修築城牆,指不定哪天就沒了。
她兒的婚事拖了這麼久,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兒啊,你去送送阿瑤。”秦氏回身朝在院子裡磨刀的劉闖喊話,心中暗罵這臭小子是半點不上心自己的婚事。
劉闖握着磨刀石的手一頓,淡淡瞥了一眼姐弟倆。
沈瑤忙擺手拒絕,拉着弟弟快步退出門外。
秦氏看着姐弟倆走遠後,這才關上門,指着磨刀的兒子臭罵:“就你這樣,能在娘閉眼前娶到媳婦才怪。”
劉闖繼續磨刀不語,他就算要娶,也不會娶沈瑤,他并不喜歡沈瑤這般瘦弱的女子!
沈瑤那身闆弱的跟小雞崽子似的,他若要娶就得娶豐碩些的,臉似玉盤,那樣的姑娘放在家裡喜慶。
秦氏後來曉得他心中所想,就算是自個兒子也啐:“你雖穿這身官衣,但又不是肥差,胖媳婦娶回家來也得餓瘦,錯過沈瑤,你就後悔去吧!”
劉闖悔不悔不曉得,但沈瑤回村就後悔沒收下任掌櫃的十兩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