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若想要這十兩銀子,就必須得再給知味樓送來鮮物。
何為鮮物?别人沒有的他知味樓得有,還得是頭一份。
任掌櫃特意加強了後三字,以免姐弟倆聽不明白。
黃冬生當即提了家裡吃的豆腐腦和豆漿,但任掌櫃瞧不上這些。
這些是做早食鋪子幹得買賣,賺的一文兩文的都是辛苦錢。
“不知掌櫃的可吃過青玉豆?”
青玉豆?
這又是何物?
任掌櫃搖頭,這豆他雖沒吃過,但和沈瑤一來二去做買賣,也大緻能猜到些她的行事作風。
于是留了個心眼,順嘴問了句:“它和黃豆有何區别?”
沈瑤也不瞞他:“黃豆就是老掉的青玉豆,青玉豆是黃豆長至青熟的時候采摘。”
也就是毛豆。
任掌櫃蹙眉沉思,覺得這十兩銀子給的有些多了:“除了這個,可還有旁的鮮物?”
沈瑤搖頭,她如今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搭大棚種菜,也沒有時間去研制新鮮吃食。
她得在冬日來臨前,加緊制完最後一批蠶絲,不然繭子擱置久了就全都功虧一篑。
既然任掌櫃看不上她的黃豆,那這銀子她也就不拿了。
沈瑤将十兩銀子推還給任掌櫃,“若掌櫃沒有旁的事情,我們便先告辭了。”
任掌櫃瞧着姐弟倆離開并沒有開口挽留,收回銀子就往後廚去,将壓力給到馬大廚。
馬大廚在布上擦拭着油膩的掌心,滿腦門子的官司,縱然他廚藝好,可往年冬日的食材有限啊,全是靠山裡野味支撐!
尤其是到了冬日裡,那能上桌的便宜菜就隻剩下蘿蔔白菜凍豆腐,他就是把蘿蔔雕出花來,那也是蘿蔔味兒。
出了酒樓,黃冬生兩肩下沉,神情沮喪。
若能拿到那十兩銀子就好了!
“表姐,這些日子賣豆腐我雖然存了些銅闆,但離能迎回我爹還差好遠,我……”黃冬生哽咽出聲,覺得自個挺沒用。
沈瑤腰纏幾串銅錢走得極為費力,拍了拍表弟下沉的肩膀,看着熙攘的長街上,那些穿着光鮮亮麗的人群,給表弟算了一筆賬。
大铎王朝,一石是一百二十斤,這事她問過糧店。
問過後,心裡就有了數,也正是因為有數,她才在任掌櫃送來銀子時,有過猶豫。
要想迎回舅舅和楊繼宗,得四石佃租和二兩十錢的賦稅。
四石佃租還必須都要細面,那這些糧折合銀子一共就是近七兩銀。
按照她們現在和三位掌櫃簽下的契書,一個月也就入賬四兩多的銀子。
黃冬生在聽到這裡時,哪還想哭,揩着濕漉漉的鼻子,甕聲甕氣詢問:“姐,那、那照這樣下去咱豈不是下個月就能接回姐夫和我爹啦!”
沈瑤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面露嗔怪:“你又忘記我教你的,這不過是毛利,咱不得減去成本,買黃豆不花錢?咱們都不吃不喝啦?還有發給家中每個人的工錢。”
黃冬生的心又跌入谷底,但還是不死心:“那除去這些,也能賺不少吧。”
沈瑤摸了摸腰間的錢串子:“一半半吧。”
一半半那也是能月入二兩銀,加上自個豆腐提成。
黃冬生現在連手指都不用掰了,腦子裡就閃現出一個想法,至多三個月,三個月就能把爹和姐夫接回家,興許還能一塊團年。
“姐,我可以同你先借這筆錢嗎,等爹回來了,我以後定雙倍奉還。”黃冬生扯着沈瑤的袖子懇求。
沈瑤當然沒問題,且還給他一針強心劑,日後往外兜售的所有東西,都給他提成。
姐弟兩人帶着喜色回到東市,白老大将攤子交還,期間還替他們賣出一塊豆腐。
“小老弟,你們這出去一趟是遇到啥好事情了?”
黃冬生見表姐去尋劉公差,于是揣着袖子往白老大攤子旁蹲了蹲,壓低了聲音與他談買賣。
白老大乍然聽到這買賣,驚得從原地彈起,被長街上的衆人盯着後又連忙蹲下身,“小老弟,你當真要買一百顆白菜和一百根蘿蔔?”
黃冬生嗯啊一聲,“這不今年咱們村收成不好,家家戶戶哪有心思伺弄菜地,現在農閑,都在挑野菜,我們要這些也是多家合起來買的。”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白老大也曉得他們村裡的情況,不用黃冬生與他砍價,他就自動把價格降低了十文。
别小看這十文,都能買五枚雞蛋了。
黃冬生龇着一口牙,手搭在白老大肩上:“還是我哥仗義,除了這些菜,哥在幫我收些黃豆呗。”
“黃豆,我家倒是有一麻袋,就是不曉得你們是怎麼收法?”白老大視線往他攤子上的豆芽菜移了過去。
自曾家西施豆腐鋪被整頓,這兩日集市上幾乎都傳遍了,豆芽菜是用黃豆所做。
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自個買了黃豆來試着生豆芽。
也難怪小老弟這個時候要他收黃豆。
白老大一時很是佩服,他這小老弟做買賣的眼光很長遠啊。
黃冬生還不曉得自個形象拔高,摩挲着下颚道:“哥,你等等哈,這事我得問問我表姐。”
說完起身就去尋沈瑤了。
沈瑤正在和劉闖打聽如何去白鶴鎮。
“城裡有過往商旅住的腳店,可以随同他們前往白河鎮,你們蠶絲都制出來了?”劉闖坐在東市口的石牌坊下,昂首看向身側的沈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