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現合十施禮。“阿彌陀佛,貧僧不過略通《藥師經》要義,願以七日七夜誦經祈福,助夫人除卻心頭業障。”
"大師遠道而來,辛苦了。" 林弘彥按住打量戒現,隻覺他太年輕又太俊秀,不像一個得道高僧的樣子,瞥了眼房婉容神色,心中頓明白了幾分,口中隻道:"内子近來神智恍惚,還望大師慈悲救助。"
戒現垂眸避開對方審視的目光,卻在擡階時瞥見廊下懸挂的八卦鏡——鏡面朝向正北,直指伊州城的制高點烽燧台。鏡緣鑲着的二十八星宿銅釘中,天樞星的位置赫然空缺。
諸人進入刺史府,最深處傳來瓷器碎裂聲,房婉容迫不及待要去探望姨母,戒現跟着管家去往齋堂,經過東跨院的月亮門時,擡眼瞥到門楣上懸挂的九宮八卦牌,正中央的 "中宮" 方位插着半截染血的藏香。
“此乃《宅經》中‘鎮五鬼’的古法,刺史府中鬧鬼麼?”戒現暗忖,見管家回頭,連忙收回視線,快步跟上。
東跨院的最大廂房中,銅鶴香爐飄出青灰色煙霧。房靜姝蜷縮在拔步床上,錦被裹成蛹狀,鬓邊的金钗歪歪斜斜地插在蓬亂的發間。
“鬼……有鬼……” 她突然尖叫着掀開被子,朝着房婉容驚恐地叫喊道。
房婉容瞥見姨母腳踝處新添的淤青,不由得眉頭一皺,喝道:“賤婢,你們是這樣照顧夫人的?
管家朝門外的丫鬟耳語兩句,丫鬟戰戰兢兢進來回話:“縣主恕罪……是夫人昨夜夢魇,自己……”
“住口!”房婉容打斷道,“夫人平時待你不薄,現在病了,要你出力的時候你倒好,讓夫人自己磕碰成這樣!”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夫人這樣有多久了?”
“回縣主,”丫鬟撲通跪下,顫聲道,“夫人一直有神經衰弱的毛病,時常頭痛睡不着覺。但以往服些安神藥就能好些。這一個月來......”
“這一個月怎麼了?”房婉容追問道。
“這一個月來,夫人開始胡言亂語......”丫鬟偷眼看了看房婉容的臉色,“有時好好的,突然就......就像現在這樣......”
房婉容眉頭緊鎖,“可請大夫看過?”
“請了......”丫鬟嗫嚅道,“大夫說是受了驚吓,開了些安神的方子。可夫人吃了藥,時好時壞的......”
跟姨夫說的一樣,房婉容轉身看向床上的姨母,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她輕輕握住姨母的手,“姨母别怕,婉容在這兒。”随即又冷下臉來,“還不快去熬藥讓夫人服下!”
丫鬟如蒙大赦,慌忙退下。房婉容坐在床邊,輕輕撫着姨母的額頭,眼中滿是憂慮,“姨母,婉容來遲了。”
刺史夫人房靜姝幹枯的手指像古藤一樣攀上房婉容的手,“姐,他們又來了。姐,你快跑……”
房婉容用力地握住姨母的手,“我不是房靜媛,我是她女兒房婉容,我娘已經過世二十年了。”
房靜姝睜大眼睛看了姨甥女好久,突然暴起,厲聲道:“你娘沒有走,你娘……”她突然看向房婉容身後,“姐,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房婉容整個人僵住,緩緩回頭一看,一個人都沒有,連門窗都關得緊緊的,避免夫人受風寒。
房靜姝忽又一聲不吭倒到床上,裹緊被子,嘴裡呢喃:“我太累了,讓我睡會……”
“姨母……”房婉容歎了口氣,“這該怎麼辦呢?十天前我收到您的信,您說有要事要跟我說,現在您這個樣子……還是治好病再說吧。”
房婉容剛要轉身離去,忽然衣袖被死死拽住,房靜姝赤紅着眼睛,“畫帶來了嗎?”
房婉容見姨母似乎恢複了些神志,說話也連貫起來,鄭重地點點頭,“我一直貼身攜帶。”她掏出來展開,隻見羊皮卷上畫着一個年輕貴族女人平躺在石床上,旁邊站在一個戴着面紗的黑衣女人。
房靜姝顫抖地指着戴着黑紗的女人,嘴裡古怪地說道:“找到她……就能找到你娘……”
房婉容定定地注視姨母半晌,收起畫,淡定地回答:“您放心,她在意的人我已經帶來了。等下我就放出消息,不想他有事的話,就趕緊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