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陽光總是很好,萬裡無雲讓人心曠神怡。
“到了。”
洗塵宴之後,阿胡拉便熱情邀請淩雙和孫嬷嬷改天來參觀新建的祆祠,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功績。
武則天推行佛教後祆教日漸沒落,整個沙洲城隻保留一座老舊祆祠,還是謝家在背後出錢的,不然光靠那點香火錢,連扇門都留不下。淩雙暗自疑惑,阿胡拉能在短時間建起這座祆祠,去哪裡找的錢?
“還真有氣派。”
孫嬷嬷踏上新建祆祠的台階,目光裡透出欣賞。
新祆祠坐北朝南,正殿高三丈有餘,四角懸銅鈴,正中供奉火祭壇。殿前豎兩根石柱,刻有波斯文禱詞。庭院寬闊,鋪着西域運來的青石。
“嬷嬷見笑了。”阿胡拉聲音沉穩,目光驕傲地掃過宏偉的殿宇,“我祆教信衆日增,如今已遍布沙州各處。這座新祠,不過是個開始。”
“我敢保證,一年之内,大唐國土之内,祆祠廟宇必然遍地開花。屆時,不管是繁華的長安、洛陽兩京之地,還是那沿海的諸多商貿重鎮,又或是西南、西北的邊陲要隘,都将有我祆教的誦經聲響起。”
阿胡拉眼中閃爍着熾熱的光芒,淩雙聽起來卻像警鐘一樣,且不說朝廷對宗教管控嚴苛,單就民間那些根深蒂固的信仰習俗,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撬動的,阿胡拉究竟要搞些什麼,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内達到目标?
“恭迎教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淩雙轉頭一看,不就是那個馬屁精李修德嗎?
“玄霜靈使也來了?貴客啊。”
李修德快步迎出殿門,臉上堆滿笑容,“我心裡正想着什麼時候再見靈使的飒爽英姿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如願。”
他轉向孫嬷嬷,恭敬地施了一禮,“這位想必就是江南來的貴客了?老夫人一路辛苦。”
孫嬷嬷見他舉止得體,待自己又格外尊重,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這位是……”
淩雙硬邦邦地回答:“淨化使者李修德。”
比起真小人,淩雙最讨厭的是表裡不一的僞君子,這種人完全沒有立場,隻在乎利益,就像一條狗。
李修德似乎絲毫不在意淩雙的語氣,依舊畢恭畢敬地說:“教主說要帶貴客參觀,我一早就守在這了。”
孫嬷嬷微微點頭:“辛苦了。”
“老夫人要是不嫌煩,”李修德做了個請的手勢,“且讓我帶您四處走走。您看這正殿,全用的是西域上等檀木。”
他邊走邊說,“光是運送這些木料,就花了将近千貫。”
“千貫?”孫嬷嬷挑眉。
淩雙摸了摸木料,确實是好東西,打造的工藝也是一等一的。
“這還不算工匠的費用。”李修德道,“請了沙洲最好的匠人,光是工錢就......”
“費用是高了點。”阿胡拉接過話,腰背挺得更直了些,“不過值得。如今我祆教在沙州,已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将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孫嬷嬷,“必會更上一層樓。”
“不錯啊......”孫嬷嬷掃視了一輪裡面的裝修,看向李修德,“不知這筆銀子,是不是在我們的支出裡......”
“那倒不是。”李修德笑容可掬,“楊護法也是個有眼光的。他說,我們祆教前途無量啊。”
阿胡拉爽聲道:“楊護法雖為馬商,卻深明大義。這祆祠能這麼快建成,确實多虧他鼎力相助。”
孫嬷嬷臉色一沉,銳利的目光掃向淩雙。
淩雙疑惑地皺眉,“什麼時候多了個楊護法?”她擡高聲音問:“可是那個與波斯商隊常有往來的楊廣源?”
李修德趕忙打圓場:“不過楊護法常年奔波在外,整日忙着生意,哪比得上江南謝家對祆教的了解和信任。”
淩雙和孫嬷嬷不做聲。
眼見氣氛漸冷,他轉向阿胡拉,“茶點已經備好,大家是繼續逛逛還是坐一會?”
阿胡拉看向孫嬷嬷:“嬷嬷是客人,讓嬷嬷來定吧。”
“既然來了,那肯定要多看兩眼,後殿還沒去呢。”孫嬷嬷語氣不明地說道。
衆人遂向後殿走去。中間的庭院移植了一棵古老而蒼勁的胡楊,平白為這新建築增添了不少歲月。
踏入後殿,淩雙首先注意到神龛後面的壁畫,和老祆祠那些可怕詭異的壁畫如出一轍,暗沉的色調勾勒出末日景象:天空被撕裂,星辰如隕,大地崩裂,火焰吞噬萬物,芸芸衆生在恐懼中奔逃,猙獰的惡魔與威嚴的神祇交織對峙,處處都在暗示着末日大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