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一口水,沙狼才繼續說,
“等風勢稍弱,咱們幾個忙不疊地張望,那些士兵正手忙腳亂地搶救物資。他們把一箱箱的東西往沙坑裡拼命塞,又慌裡慌張地蓋上木闆,再撒上一把沙土,那動作,又慌亂又熟練,一看就是經常幹這事兒。”
淩雙和薩利姆對了一眼,淩雙問:“你的意思是,他們平時就這樣把囤兵點的物資藏起來的?”
沙狼揮揮手:“你們問的這些問題啊,我都想過,我還想走近些,瞧清楚點,誰知那孫子大喊一聲‘那邊有探子!’他們的人就朝我們追來了,要不是突然又刮風,阻擋了他們一會,咱們可沒那麼容易脫身。”
薩利姆聽完,眉頭緊皺,陷入沉思。
淩雙也覺得這裡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比如背風坡怎麼會連連刮起風沙,但還是佩服魏明翰在短短一夜想出這麼個辦法,并迅速做了籌備。
她趕緊慫恿一把:“這下不好了,囤兵點被你們發現了,他們會不會撤走?”
“那麼大地方,東西那麼多,不好撤吧?”沙狼嚷嚷,“我看他們箱子裡裝的八成是兵器,怪沉的,兩個人都搬不動。”
“他們肯定分批撤,先把輕的撤了,再撤重的。”淩雙擔憂地分析,“而且他們隻需要把東西轉移到附近,往黃沙裡一埋,那地方,茫茫然一片,就算相隔一裡,咱們也不好找啊。”
“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好好休息,今晚,我們拿下這個囤兵點!”薩利姆大手一揮,當機立斷作出決定。
……
馬賊走後的沙谷中,魏明翰檢視幾個巨大的機關風箱,工匠們小心地收起布景和空箱道具。
适才那地道的入口,不過是事先挖好一米深的陷阱;帳篷和物資都是半夜讓士兵提前布置;至于那兩陣及時的風沙,更是機關的傑作,為的是不讓馬賊靠近來看清楚。
"大人好算計。"赫連震贊歎,"這下他們再不會懷疑沙漠中有囤兵點了。"
魏明翰負手而立,臉色帶着一絲蒼涼,望着遠處漸起的風沙,沉聲道:“赫連,你還記得一年前那個夜晚嗎?”
“卑職怎麼可能忘記!”,那晚他正在營帳裡擦槍,突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跑動聲和士兵們的驚呼。他匆忙跑出營帳,隻見魏都尉面色惡寒,帶着一隊士兵,正緩緩拉着一車東西進入營地。
随着距離的拉近,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待看清車上裝的竟是一具具屍體時,他險些站立不穩,副将沈戬死不瞑目地躺在屍體堆上。
身邊的士兵都沉默了,十二件屍體從車上卸下來,衣服連着铠甲血肉模糊,有人眼睛被戳了兩個血洞,有人脖子被砍斷,隻剩半張皮連在一起。
當時他隻覺一股血氣上湧,回去拿出長槍沖出來,“我去殺死他們!”
其他人紛紛響應,“殺光馬賊!為兄弟們報仇!”吼聲響徹營地,一個個視死如歸的身影在夜色中挺立,大家紅着眼睛看向魏明翰,隻等他一聲令下,便沖向沙海,殺向馬賊。
魏明翰雙眼赤紅,額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一輛車的慘狀,雙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身旁士兵們的請戰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他們眼裡冒着火,拿起武器就要往營外沖,隻想與馬賊拼個你死我活。
“都給我聽着!” 魏明翰爆喝一聲,聲音猶如洪鐘,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鬧。士兵們腳步一頓,望向他們的都尉。
“我魏明翰何嘗不想此刻就手刃那些混蛋,為兄弟們報仇?可沙海茫茫,咱們對馬賊的動向一無所知,貿然沖出去,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白白送命!”
魏明翰緩緩掃視着衆人,目光中滿是悲痛與決絕:“兄弟們的血不能白流,咱們要報仇,就要找準時機,一舉将他們連根拔起!現在跑出去,是對死去兄弟的辜負!是送人頭給馬賊!”
他聲音沙啞而悲怆,甚至帶着一絲請求:“大家把這股勁兒給我憋住,聽明白了嗎?”
士兵們雖滿臉不甘,但看着魏明翰堅定的眼神,還是咬着牙,緩緩放下了武器,齊聲應道:“聽明白了!”
自那夜起,複仇的火焰轉為暗流,魏明翰親自帶兵日夜操練、對馬賊的動向時刻關注,可也有聲音傳出,說那晚慘死是因為帶隊的沈戬中了美人計,被他那相好的騙進了馬賊的埋伏。
那與沈戬相好的,軍營裡衆人皆知,赫連震也見過,是個容貌俏麗的關中女子,身世極為凄慘。
她叫周念慈,跟着父母前來沙洲做貿易,途中遭遇馬賊突襲,重傷倒在茫茫沙漠裡,奄奄一息。
恰逢那日沈戬帶隊巡邏,見此情景,趕忙将她救起,之後又費了番周折,找到被馬賊沖散的其他商隊人員仔細核對,證實了她所言非虛。
可命運并未放過她,周念慈的父母還是沒能逃過馬賊的毒手,屍體被殘忍地丢棄在官兵時常巡邏出沒之地。得知噩耗,周念慈悲痛欲絕,嚎啕大哭。
沈戬見她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心生憐憫,便将她收留。周念慈善歌善舞,性格溫婉,時間一長,便與大家相處融洽,打成一片,更是和沈戬情愫暗生。
但自從那一晚,周念慈便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連沈戬的下葬也沒出現。
赫連震猜想都尉大人提起此事,是要喚醒大家報仇的血性,正準備表明心迹,卻聽他說——
“沈戬是被周念慈騙進陷阱的。”
“周念慈是馬賊沙狼的婆娘。”
“他們再派人跟我玩美人計,我根本不會信。”
赫連震心頭一顫,那麼好的女子怎麼會是馬賊的婆娘?忽又意識到更嚴重的問題,忙問:
“那現在做這些所為何故?今晚淩姑娘引馬賊出來咱們還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