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說道:“難道這幾日,林小姐就沒有任何事情想跟我聊的嗎?”
林一秋轉頭望着程榆關,一想到因為這個人,港警的聲譽被自己毀于一旦,自己和程智媛可能會背上什麼處分,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因而,林一秋也不打算跟程榆關寒暄,單刀直入地問道:“程小姐,如果你非說我有什麼事情想跟你聊的話,那麼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系呢?”
“老實說,我不認為你和情報裡的女人幾乎一模一樣的着裝,是一種新奇的巧合。我也不認為,您這幾天一直在幹擾我們判斷,僅僅出于好玩。”
“畢竟,我隻是一個小警察,我實在不自認為魅力大到,一個财閥千金會對我的感興趣。所以,你到底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系呢?您可以告訴我嗎?”
說實話,程榆關驚訝于林一秋的敏銳。
這個小警察很聰明,她的問題從來都是一針見血。
她眯着眼睛望着林一秋,帶着一點欣賞,又帶着一點好奇。
雨水浸潤後的女孩光潔的臉,帶着青澀的懵懂,但目光卻更外明亮且銳利。
程榆關靜靜地看着那人,過了好一會,才在林一秋困惑的眼神中,慢慢地說道:“林小姐這話,說的一半對,一半不對。”
“哦?”
林一秋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說道:“願聞其詳。”
程榆關笑了笑,用手撐着腦袋,目光又一次落在林一秋的唇上,她說道:“我沒有對林小姐不感興趣。相反,我對林小姐很感興趣。”
呵。
又是這些撩妹的話術。
林一秋想,她到底在期待什麼,難道是真的以為,程榆關能說出什麼為她答疑解惑的話嗎?
就算一切真的如她所想,程榆關也不會承認,更不可能承認。
因為這個秘密,可能撬動的是程家,乃至整個港城。
林一秋有這樣模模糊糊的設想,但她不想想得太深。
這其中,有太多事情,不是由她一個小警察左右的。
但是程榆關既然這麼說了,林一秋還是需要做出一點反應。
她說道:“如果程小姐真的對我感興趣,至少我們應該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對話。而不是你動不動拿什麼東西來威脅我,不是嗎?”
程榆關笑了笑。
她知道林一秋這麼說,隻是想要回子彈罷了,但是她又承認,林一秋雖然巧舌如簧,但這番話也确實說到了她的心巴上。
這個女孩越來越有趣了。
程榆關伸手,把子彈給了林一秋,說:“林小姐,那你現在看,我們可以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對話了嗎?”
林一秋沒想到程榆關會這麼幹脆地給她子彈,她轉頭望了望那女人。
那一刻,程榆關的眼裡閃着少有的、明亮的光。
林一秋還是太年輕,她始終不知道這一閃而過的光是什麼意思。
這一刻,她也隻知道,她拿回了她想要的一切。
因此,目前,她對程榆關也隻剩下禮貌的寒暄。
“可以啊。”
林一秋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程小姐願意,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
“朋友?”
程榆關生澀地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未跟誰是從朋友開始的。
的确,她曾跟很多女人互道好感,然後親吻,走過大街小巷。她太忙了,忙到似乎沒有時間慢慢去開啟一段感情。
同時,她又清晰地知道,林一秋想做朋友,而她一點不想。
她想要什麼呢?
程榆關可以輕而易舉地想到。
她明明是想要女孩的吻,想要女孩月光下光潔的身體,想要在那上面留下斑駁的吻痕。
但是,她明白,此刻她還不能吓到這個小家夥。
“好啊,”
程榆關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可以下周三晚上一起吃個飯嗎?”
她說的随意,望向林一秋的表情有些憊懶,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因為忐忑微微起了汗。
林一秋想了想,隻要她在港城,這就是她躲不過去的坎。與其躲避,不如直面。
所以她點了點頭,說道:“好啊,我聽程小姐的安排。”
她頓了頓,又說道:“請問你還有其他事情嗎?如果沒有,我先回去了,回頭見。”
程榆關望着林一秋,搖了搖頭,也說道:“沒有了,回頭見。”
她看着林一秋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一片雨裡,然後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隐藏在其中的占有欲和貪婪呼之欲出。
林一秋,最終會是她的。
程榆關興奮地發現,活了二十多年,她似乎鮮少如此渴望擁有某個人。
。。。。。。。。。。。。
程榆關的到來像一顆小石頭,輕輕地在林一秋的心間蕩出一層漣漪,但又沒有帶來什麼具象性的改變。
有一天,師傅忽然來看她,還帶了她最愛吃的魚丸。
她吃了其中一顆,不禁贊歎咖喱味很香很濃郁。而後,她随口問道:“師傅,局裡面對我們的處分下來了嗎?”
其實林一秋也隻是那麼一問,因為她知道,她的師傅隻是警局一個邊緣的人物,怎麼會知道這麼核心的一個案子的處分?
“我想。。。。。。”師傅也吃了一顆魚丸,含糊地說道:“大概會讓程智媛擔下所有罪責吧。”
“什麼?”
林一秋停下來所有動作,轉過頭錯愕地望着師傅,問:“怎麼可能呢?”
對啊,怎麼可能呢?
錯,是她們兩個一起犯得。究其根本,她犯的錯,明顯比程智媛要多得多。
畢竟,程智媛好歹跟匪徒真的交過手,而她根本就。。。。。。。
林一秋不信,局裡怎麼會如此颠倒黑白呢。
師傅看了卡林一秋,搖了搖頭,說道:“這有什麼不可能呢?”
“十年前的走私案,最後不也是一個小警員扛下來了嗎?當時跟這個小警員一組的,也有個港城大學的高材生。但是,我們警局的高級警司一直都出身港城大學,他可不想自己的履曆出任何問題。所以,最後是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警員承擔下一切的責任。”
師傅忽然停下了話頭,擡頭望向林一秋,因為常年喝酒而渙散的目光忽然凝聚起來,他繼續認真地說道:“那起走私案,明明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烏龍。警方某些高層和走私團夥背後的大佬達成共識,故意用一場大爆炸來毀滅證據。同樣的,他們也是找了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負責。”
“真是可笑,如此重要、涉及這樣高金額的走私案,居然給兩個小夥子做。港城警方,真的也是爛透了。”
油膩又長發的中年男人往沙發上随性地一躺,酗酒和暴食早已把他的身形摧毀了,隻剩下肥胖和失焦的雙眸陪伴着他。
師傅長歎一口氣,繼續說道:“所以這一次的案例,無過是當年那場案件的複刻罷了,沒什麼意外的。程智媛會一個人抗下所有,而你。。。。”
他轉過臉,望向林一秋的眸子變得有些深沉,“而你會像當初那名警官一樣,在經曆短暫的折戟之後,又一次平步青雲。”
林一秋不知道為什麼師傅會跟她說這些話。
她坐在沙發上,但卻渾身冰涼。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師傅說的瞎話,而是真的可能發生的事情。
從程榆關的參與,就足以見得,這次事件并不能簡單地歸結于一個珠寶大盜的事件。
甚至,她可以大膽地想象,這件事情跟警方高層也有着不能言說的關系。
至于是什麼關系,林一秋還無從揣測。
她正想多問師傅幾句,但這時,師傅已經擺了擺手,又恢複一副癡傻醉漢的樣子。
“好了好了,不說了。”
他“嘿嘿”一笑,說道:“這隻是我一點不成熟的猜測罷了。當不了真哈。我也是昨天跟檔案庫的老李喝酒,這家夥當一個故事給我講的。”
“我覺得有趣,就來找你,也說給你聽。哎呀,我這不是怕你停職之後很悶嘛,特意過來給你送魚蛋和故事。你看,師傅我是不是很靠譜?”
男人嬉皮笑臉又吊兒郎當,但是心裡還是真的有徒弟。
林一秋沖師傅勉強笑了笑,還是決定不把自己所有的猜測告訴師傅。
因為她也知道,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對于一個普通警員來說,知道不如不知道來得好。
“謝謝師傅。”
林一秋用力地抱了抱自己的師傅,說:“謝謝你一直想着我。”
男人也拍了拍她的背,繼續笑道:“好了,好了,你隻要記得以後富貴高升了,不要忘記我這個師傅就好了。”
這個話題暫時在她們之間落幕了,但卻緊緊地萦繞在林一秋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