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總是帶着一點寒氣。
尤其是,在港城這種臨海的城市。大雨會沖刷着路面,整個城市都濕漉漉的,像被放進玻璃球裡一樣。
屋檐的雨簌簌地落下,滴答滴答地敲在石闆上。
程榆關屏氣凝神,獨自坐在自己書房的榻榻米上,專心緻志地一個人下棋。
這是爺爺教給她的辦法。
爺爺總說,當一個人強大到一定境界時,難免會剛愎自用。自我博弈則審視自己的好辦法。至少,它會讓自己更加清醒。
昏黃的燈光照得女人目光沉沉,她一邊舉棋不定,又一邊用手敲擊着桌面,一副心事沉重的樣子。
白子和黑子交替落下,發出石子與棋盤碰撞的聲響。
這樣的聲響,在雨夜裡顯得格外清脆響亮。
嘶。
下棋者難得的心緒煩亂,以至于遲遲無法落子,就算落,也落不到合适的位置。
程榆關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将棋子扔進棋簍裡。
今天是第三天了,距離上次她和林一秋見面的第三天。
可是,為什麼這個小警察居然一點跟她發消息的意思都沒有?
更令她心煩意亂的是,雖然小警察那邊毫無表示,但是自己卻時不時想起對方。
煩亂,躁郁,這是大小姐少有的情緒。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又打開手機查看了下。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女孩沒有一通電話,甚至沒有一點訊息。
是因為信号不好嗎?
程榆關想了想,學着自己小秘書陳滿的樣子,把手機舉高一點。
她上次見過,在一間酒吧裡,陳滿也曾這麼高高舉起手機,然後收到自己心選姐的消息。陳滿說,似乎這樣更容易接到消息。
“小姐。。。。。。。。”
程榆關聽到聲音,迅速放下手機,将手放在棋盤上,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
但是已經為時已晚,陳滿早站在門口,将剛剛的一切看在眼裡,并且有些錯愕地望着程榆關:“大小姐,您剛剛是在。。。。。。在等誰的訊息?”
“。。。。。。。”
程榆關轉過頭,擰了擰眉毛,扶了扶額。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懵懵懂懂的小秘書真的太沒有眼力見了。
大小姐輕咳了兩聲,故意繃着臉,沉着聲說道:“陳滿,你進來不會敲門嗎?怎麼這麼沒規矩?還有,你現在突然來找我幹什麼?”
“我敲了門了。。。。但您。。。。。。”
陳滿想說,她敲了好久的門,但大小姐好像沒聽到一樣,一直不回複,她沒辦法了,才直接進來的。
然後,她又華麗麗地收到小姐的兩記眼刀。
很好,這下陳滿隻能老老實實地說:“港城高級警司Lawrence先生來找您,在一樓的偏廳,我來請您下樓去見他。”
Lawrence先生?
程榆關輕撫了一下棋盤光潔的邊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先下去招呼他,我随後下去跟她見面。”
這個老狐狸,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今天有得忙了,對他可千萬放松不得。
程榆關思慮至此,就立刻站了起來,想離開這裡。
但這一刻,她又回頭往那盤棋。
其實這盤棋下得很糟糕,無論是白子和黑子,幾乎都沒有做到步步緊逼、恰如其分地卡住對方的咽喉。
這實在不符合程小姐的一貫作風。
程榆關想,這應該是她下過最差的一盤棋。
因而,她沉思片刻,便輕輕地用手拂過棋盤,将這一盤棋攪散。
棋子簌簌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動。
程榆關知道,程家權力鬥争已經到了最後的尾聲,誰也不願意最後在老爺子面前功虧一篑。就算隻是一盤棋局,也要分外小心。
這一晚,别墅的燈光在雨中搖曳,也注定了,這是秋日來臨的前兆。
。。。。。。。。。。
收到停職命令解除的信息,林一秋不由地怔了怔。
千盼萬盼而來的消息,但她卻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想象得那麼歡喜,甚至帶了一點郁結的沉思。
郵件裡隻提到她,并沒有提程智媛。
林一秋揉了揉太陽穴,情不自禁地想起師傅之前說的那番話。
“大概會讓程智媛擔下所有罪責吧。”
“十年前的走私案,最後不也是一個小警員扛下來了嗎?當時跟這個小警員一組的,也有個港城大學的高材生。但是,我們警局的高級警司一直都出身港城大學,他可不想自己的履曆出任何問題。所以,最後是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警員承擔下一切的責任。”
所以,這個案子真的會如師傅所說的,變成那樣嗎?
林一秋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閉上眼睛,奮力地搖了搖頭,想把這些念頭驅逐出去。
可能。。。。。。可能隻是她的郵件裡隻寫了她,程智媛會收到屬于自己那份解除停職的郵件吧?
林一秋下意識地切換界面,想用微信去問問程智媛,她有沒有收到郵件。
但在消息發出前,她又很明顯地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