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半,港城警局高級警司辦公室。
“咣當。”一聲巨響。
Lawrence先生毫不留情地将手裡的茶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然後,他站起來,來回在房間踱步,将自己油光锃亮的大背頭揉得亂糟糟的。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你告訴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Lawrence先生指着林一秋和程智媛,氣得好一會說不出話,片刻後,他又怒罵道:“林一秋,程智媛,你們兩幹什麼吃的?飯桶嗎?”
“這一次Smith先生親自操刀,你們還能把人跟丢,甚至還弄錯了目标。林一秋,程智媛,你們真夠可以的!”
“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怎麼說我們港城警方?說我們軟弱無能!說我們是一群吃幹飯的?!”
“你們兩個愣頭青倒沒事,Smith先生如此清明的國際探長被你們拖累,現在都辭職不幹了。知不知道?”
也許是罵的聲音有些大,也許是太生氣的原因,Lawrence先生有些接不上氣,他緩了緩,又罵道:“你們最好給我想一想解決辦法,想一想怎麼對家發聲。然而,這幾天暫時停職一下,下來局裡也會出給你們的處理意見。”
他看了看這兩個害怕委屈得幾乎要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人,喝了口水,聲音低了低,中氣十足地說道:“好了,現在給我滾出去吧。”
“yes!sir!”
林一秋和程智媛大聲回答道:“對不起,sir!”
給Lawrence先生道完歉,這兩人小心翼翼地、悄悄地轉身出去了。
闖了禍了,而且闖了大禍了。
完了。
林一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心下有些空茫,不知道自己這身警服能不能保住。
。。。。。。。。。
這幾天忽然又變得灰蒙蒙的,一直淅瀝瀝地下着雨。
這是林一秋被停職的第三天,她望着窗外的大雨,怔怔地出神。
以前,每一次雨天,她都很讨厭上班,也很讨厭出去巡邏。
因為,每一次雨水都會糊在她臉上,好像怎麼都擦不幹的樣子。
最可怕的是,偏偏是雨天,小偷最喜歡作案。
每當有人喊:“抓小偷啊。”
林一秋就要拼命往前跑去,哪怕再大的雨,哪怕摔倒在泥濘裡。
但今天,她反而懷念起外出巡邏的日子。
她想起每個天寒地凍的時候,師傅帶她吃的魚丸,過路小販送她的一碗姜茶。
這些平凡又有趣的瞬間,反而成為這份工作難以割舍的溫暖。
這樣想着,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槍套,直到感受到那裡空蕩蕩地,她才恍然想起配槍已經在她停職的時候上交了。
也不知道是天氣真的冷了,還隻是一種虛假的體感。
林一秋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傾盆大雨,竟然也有一種澀然的感覺。
其實她很清楚,在這一次失敗背後,她的誤判、猶豫和感情用事影響深遠。
所以她總忍不住去思考。。。。。。她真的适合當警察嗎?
如果她不能在遇到意外時,保持自己冷靜,客觀地判斷,那麼她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好警察嗎?
這一刻,林一秋對自己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正如她曾自以為的,她是一個冷靜客觀、且善用理性和邏輯去分辨事情的變化的人。但是,在真實的警察工作生涯中,她又不斷地颠覆着自己的概念。
而她清楚,這種不理智和不冷靜,更多受一個人的影響,那個人就是程榆關。
正在她沉思時,水汽模糊的窗戶上,忽而透着一個黑色的影子。
林一秋好似有感應似的,快速地擦幹了玻璃上的水汽,望着樓下那裡黑色的轎車。
這一瞬間,她有一種預感,那是程榆關。
果然,在兩分鐘後,她接到了程榆關的電話。
“下來。”
程榆關說話的聲音很短促,就好像笃定她不會拒絕一樣。
短促得像剛剛襲來的那陣寒意。
林一秋抿了抿唇,猶豫要不要下去。
其實事已至此,她沒什麼好跟程榆關交談或者見面的必要了。
但是她的心,在意識到那是程榆關的那一瞬,就劇烈的跳動着。
她安慰自己,大概自己隻是萬分好奇,程榆關到底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系。
除此之外,再無她想。
“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嗎?程小姐。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下樓去見你呢?”
林一秋說完,又有些期待。
她不知道程榆關會對她說什麼,也故意懶懶散散地說道:“你别忘了,陰雨天其實更适合睡覺哦。”
她的聲音慢慢地随着雨聲落下,一點一點地砸進她的心裡。
林一秋忽然覺得,她和程榆關似乎陷入了某種追逐遊戲。同時,她們兩似乎都充分地享受這種刺激的過程。
這不是一個好的開始,無論對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程榆關聽到林一秋說這句話,反而笑了。
她喜歡這種會讨價還價的小狗。
如果今天,林一秋乖乖地下樓,她大概會覺得她無趣,從而很快對她失去興趣。
而此刻,她不斷地摩搓着手裡的子彈,說出一句讓林一秋無法拒絕的話,“一秋,難道你忘了,你配槍的子彈還在我手裡。就算僅僅憑着這個,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嗎?”
很好,這個理由确實說服了林一秋。
她想了想,說道:“好啊,程小姐,你等我十分鐘。”
林一秋沒花什麼心思在裝扮自己。畢竟,她已經不像在船上時,要“引誘”程榆關了。
她簡單地梳洗一下,換上一件粉色的衛衣和黑色牛仔褲,拿着傘,就匆匆地下樓。
程榆關的車停在路邊,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林一秋站在車門口,竟然忽然不知道怎麼開門。
咳。。。。。。。。。
她果然是隻小土狗。
勞斯萊斯的開車方式,好像跟警車不太一樣。
林一秋第一次深刻且客觀地感受,她和程榆關的差距。
同時,她也隐約感知到,她不能再如此任由自己和程榆關接觸下去了。
雨水模糊了窗戶,程榆關看不清林一秋的表情。
其實,她也不懂為什麼林一秋不上車。
但是,程大小姐沒有讓林一秋呆滞在雨中很久。她很快把門打開,沖林一秋說道:“上車。”
可是,林一秋僵直在原地,她伸出手,開門見山地說道:“麻煩程小姐不要再玩這種拿捏人心的遊戲,把我的子彈還給我吧。”
這很明顯不是程榆關想聽的話,
在遊輪“玩”了好幾天,她有好多工作沒做完。緊趕慢趕好幾天,可不是為了在這一樣一個雨天,聽林一秋說這種冷漠的話。
程榆關甚至會有些委屈地想,明明她們在船上如此纏綿,為什麼下了船,林小姐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呢?
程榆關自诩從小見慣了名利場,但從小,隻有她說不。
當然,也從沒有一個人視她們的交集于無物。
而且,下船後,因為某些原因,程榆關還背港警扣留了二十四小時。按道理說,林一秋應該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可她怎麼會在明知道自己有這重身份的情況下,還對自己熟視無睹呢?
這是這時的程榆關理解不了的。
又或者說,她本就不太想承認,她引以為傲的權勢和金錢,似乎在這個小警察身上并不起作用。
林一秋似乎不會因為程榆關那一點特殊的青睐而悸動。
但是這種毫無所謂、甚至有點不明所以的抗拒,也太過分了吧?
程榆關有點生氣,她抿了抿嘴,愈發冷酷地說道:“上來,林小姐,最好别讓我請你上車。”
她的眼眸暗下去,臉色也有些沉,雖然不明顯,但是林一秋還是知道,她生氣了。
而此刻,林一秋也知道,今天她必須上車,不然程榆關是不就這麼算了的。
她在雨中打着傘,伫立了一小會,還是上車了。
車裡很明顯暖和很多,而車窗則把喧嚣屏蔽在門外。
看到林一秋上車,程榆關的心情稍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