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淳行禮:“璟王,久仰大名。”
宋霁璟點頭應:“小将軍,近來可好?”
劉淳笑着點頭:“一切都還不錯。”
聽了一會劉淳對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話,宋霁璟微微點頭,劉淳目光炯炯,望向三孔門裡交錯相映的玉竹與蓮葉。
笑道:“回家的感覺真好啊。”
宋霁璟聞言,将目光緩緩投向另一側。
那裡霞光萬道,窄雲漫天,山雲籠罩着綿延至到天的邊界,河流蜿蜒曲折,盛着破碎的暮光奔下去那荒蕪人間。
紅日是撞碎天空的罪臣。
宋霁璟笑了一下。
“我也覺得。”
此刻的璟王府上,熱鬧非凡。
璟王府門口大街上,前前後後停着十幾輛馬車,幾十位小仙相幫着從車上搬下木箱,兩人擡一個箱子從側門進入璟王府。
骅南站在門口指揮:“快快快!都往裡搬,你們那箱,往那邊搬,對對,動作快點。”
瞧見下人不小心磕了箱子的,便扯開嗓子:“哎呀!你們怎麼笨手笨腳的,會不會幹活。”
路過骅南的兩位小仙,将手中箱子放在地上:“骅大人,你再這個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們就要告狀了。”
骅南終于想起了這一行小仙都是自己從天劍府臨時調來的,便收斂了些,露個笑,而後又換回方才那副嘴臉:“多嘴多舌,快去幹活!”
小仙相視一笑,抱着箱子趕快跑了。
骅南在璟王府裡繞了一圈,看見了讓自己不滿意的簾子,立刻叫人來重整。
“換了這個,璟王不喜歡太俗的顔色。”
小仙上前:“這個?”
骅南思考了一下,擺手道:“不對,這顔色太暗。”
小仙扭頭:“那這個?”
骅南:“再換,顔色不好看。”
小仙有些無奈,在箱子裡翻找了一遍:“……這個呢?”
……
身後傳來很輕的一聲“啧”,似乎有點不滿。
“不用換了,我看這個就不錯。”
骅南循聲轉身,看見倚在格門旁的賀殊途,長發高束,豐神俊朗。
賀殊途動作未變,目光從落在小仙手中的布料緩緩遊走到骅南臉上。盯着他沉默片刻後,開口:“璟王馬上到了,你同我出門去迎。”
骅南蹙眉看他一眼,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瞧見沒,這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暮色将晚,賀殊途并指點了靈燈。二人提着靈燈站在宅門口,候着宋霁璟回府。
明亮柔和的燈光虛虛地勾勒出賀殊途眉眼的輪廓,眸色烏黑,清明澄澈地倒映着靈燈的形狀。骅南時不時扭頭看着他,暗暗歎了口氣。
他知道賀殊途微微皺起的眉頭裡,正想着什麼。
賀殊途目光一動,望見了不遠處剛剛轉過街角的昏黃燈影,卻隻是看着,并未有什麼動作。
骅南瞧見街口宋霁璟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賀殊途站在原地,眼裡情緒晦暗不清,似是在思考着什麼,又是始終沉默着。
直到宋霁璟越過賀殊途,進府進院後,聽見府裡逐漸熱鬧了起來,才動了步子,滅了靈燈,轉身回府。
戊時,門被悄悄地推開一條縫。宋霁璟正在歸納卷宗,聽見了身側的動靜卻并未回頭,仍是伏案。
賀殊途在門口停住了,喉結上下滾動一圈,他在想宋霁璟會不會因為自己将寒氣帶進了屋而生氣,他站在想了想,又回頭看看外面,心想着,春來了,天也沒有那麼冷了,便推開門邁了進去。
賀殊途走了幾步,最終默立在他身後。
房裡點了燭火,宋霁璟披着素色衣衫,眉眼輪廓柔和到恰到好處,燭光包裹住他了單薄的身軀,露出一截細瘦的手腕握着卷宗。人影好似要和窗外的月光融到一起,看的人心癢難耐。
賀殊途緊緊攥拳又倏忽放開,沉聲:“大人,我進來了。”
宋霁璟沉默了一瞬,神色未變:“跪着。”
賀殊途未有疑色,神情如常,呼吸微沉,随即膝頭重重磕在地上。
他清楚這場戲的份量,他要把戲做足,他要當一個最好的戲子。至于這場戲在自己看來是否錯漏百出,是否有違本心都不重要,哪怕這場戲演得時間再久,也不過是一場戲,總沒有假戲做真了這一說。
斡旋計謀他不想摻和,厮殺紛争他不感興趣,向來如此。
英雄自古多劫難,這場戲又算什麼?
賀殊途突然發現自己很會撒謊。
宋霁璟叫他:“賀殊途,我今日面聖,堪堪保住了你的狗命,”目光投向身側跪着的人,“我可是把什麼好詞都用在你身上了。”
“大人今日之恩賀某牢記于心。”
宋霁璟沉默着,目光又重新落回桌子上那堆積成山的卷軸上:“我倒想問問你,在我身邊,有何顧慮?”
賀殊途老實回答:“沒有。”
宋霁璟落筆:“你将天淨府砸了個幹淨,就為了圖一樂呵?”
“大人開心就好。”
宋霁璟沉默片刻,沉聲:“臉還疼嗎?”
賀殊途一愣,撒謊道:“疼。”
宋霁璟知道他在撒謊,那一巴掌他着實生氣,但卻并未使出全力,聞言還是短笑了一聲:“還是打你打輕了,疼也是活該。”
賀殊途擡眼看向燭光裡那雙明亮的眸子,忽然說:“大人原諒我了?”
“跪到天明。”
“到天明便消氣了?”
“也未必。”
……
一聲悶響,賀殊途循聲看過去,看見一塊令牌在地上跌跌撞撞被磕得彈起,最後打着滾正巧掉在自己面前。
他伸手将那塊令牌拾了起來,還未來得及細細端詳,便猛然察覺到有絲絲靈氣順着指尖流入身體,彙進丹田!
賀殊途猛地擡頭——
宋霁璟褪去外袍,頓了頓,才道:“仙牌認主,靈力彙入丹田,你就是它的主兒了。”
“日後在三界行事,有這塊腰牌會方便些。”
宋霁璟看着他,眸色雪亮。
“賀殊途,你的過錯一筆勾銷,雪藏從現在開始,可别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