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眸子掃過在座長老,最後輕輕地落在眼前的宋霁璟身上。這一眼,賀殊途被晃得一怔,灰黃的玉磚閃射的日光亮得他頭發暈,眼前這一抹不染凡塵,晃得他亂了步伐。
那雙握住酒樽的手,五指修長,手骨交錯着皮下青色血管。
那張臉……自他第一次在驟山遇見宋霁璟時,便似難逃大劫般印在心裡了。
我不是斷袖,但或許,我需要一個仙侶。
賀殊途勾唇一笑,丹唇露出一截尖尖的虎牙,利索行禮後落座。
宋霁璟就這樣擡首望着他,目光随之移動,直到下一個仙門走到他面前,才堪堪回神。
鳴号重錘鼓,天都比武開。
衆目冥冥之中,鎮靈台四周燃起熊熊篝火,一青年持劍緩緩走向中央。
“裴家才子,裴岩。”
坐在一旁的骅南撇撇嘴“真是毫不謙虛,自稱才子,”骅南低頭去看宋霁璟臉上,倘若這場比武裴岩赢了,宋霁璟有意收入門下,這日後就算是“同僚”了,想到這便收斂了些,“不過話又說回來,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
宋霁璟瞥了他一眼,骅南瞬間閉了嘴。
“趙家,趙承。”
二人對立而站,相繼行禮。
按照鎮靈台比武的規矩,每對選手擁有半柱香的交手時間,不僅用劍術,還要用仙術,用劍擊退對手,用仙術擊敗對手,半柱香燒完後,站在鎮靈台上的人,為勝者。初賽結束後,勝者進入決賽,在決賽中赢取九重門點仙的資格。
比武過程中,也有些不成文的規矩。仙門百家領着這麼多小仙來,并不是想在比武中拔得頭籌,多數想在比武過程中展露獨特仙術,從而引起各府長老的注意。隻要有一位長老看上了眼,收到了門下,點仙就是遲早的事。
裴岩率先拔劍,第一劍擊在趙承的劍鞘上,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趙承猛地向後退了幾步,拔劍刺了過去,奈何是在不是裴岩的對手,僅僅幾次交手就明顯落了下風。時間過半,趙承看局勢對自己不利,早早用了仙術,用了仙術的劍明顯有力了許多。
裴岩後撤了幾步,緊接着——
一劍封喉!
僅僅是用劍氣蕩了過去,趙承就捂着脖子跪在了原地。
這一局,裴岩勝。
宋霁璟擡眼看過去,鎮靈台中央,身形高挑的裴岩微微低頭,淡淡一笑。
骅南被這一劍驚地激動,跳了起來:“這家夥可以啊,估計長老們都能掙着搶着收他啊!”
宋霁璟擡手啃了一口他的紅果,垂下眼沒回話。
日光毒辣辣的,骅南向一旁看去,他家大人的臉上已經被曬出些許小紅點,細如針尖但在宋霁璟白皙的臉上宛如雪地裡的墨色,清晰可見。
這一瞧,骅南慌亂地站起身:“大……大大人!您等我一會,我速速就回!!”
宋霁璟還在疑惑呢,擡眼看去骅南已經拔腿跑出去十幾米遠了。
日光雖然毒辣,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宋霁璟低着頭,不再管台上誰輸了誰赢了,誰用了什麼劍法博得衆人一笑,隻是低着頭,低着頭,思緒逐漸被剝離。
日光太暖了,台上太吵了。
太困了。
直到耳邊傳來的聲音将他驚醒。宋霁璟瞬間睜開眼,擡頭看去。許是剛剛睡着時眼睛壓在了膝蓋上,此刻眼前一片淡青色。
連眼前站在日光裡的人兒,都是淡青色的。
“大人身處在嘈雜中竟也能睡着。”
賀殊途站在眼前,勾着唇問着,他挺拔地站着,稍稍低頭,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宋霁璟有些錯愕,手指不自在地摩挲着衣擺的邊緣,還沒得到宋霁璟反應過來,眼前的賀殊途壓低了身子,微眯着眼睛,聲音輕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奉何道人之令,今日踏足天都,定要讓天都開開眼。”
宋霁璟“嗯”了一聲,低着頭,目光聚在他腰下系着的銀鈴上,喉嚨幹澀發緊。
賀殊途離自己太近了,自己的心跳也快地不正常。
賀殊途垂眸去看他眼睛,緩緩開口。
“賀某也許,有幸知道大人的名字?”
宋霁璟聞言,愣了一下。
諾大的天都,除了那幾個乳臭未幹的狂毛小仙,人人對他宋霁璟畢恭畢敬,敬若神明之首。早些年還在宋府時,無人在意他的名字,隻知道是個不受寵的、常年關在屋裡的少爺,或許現在找人去宋府門前撒潑哭罵喊他的名字,宋府的人都會以為是這人找錯了門。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這不正是自己最求到死的人人平等嗎。
宋霁璟輕輕呼出一口氣,擡眸,正對賀殊途眼睛。
四目相望,宋霁璟緩緩道。
“宋霁璟。”
“字?”
賀殊途等着宋霁璟回答,卻聽見宋霁璟笑着說。
“我尚未及冠,但确有取字。”
“字,赢了便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