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縣邪兇案告破後,天劍府清閑了許多。那天宋霁璟在洪縣石碑前,賀殊途握住他的肩膀,左手解了腰間的玄色錦袋,輕聲說道:
“縛靈袋,我放在這裡,”賀殊途用二指挑着錦帶,擡手在宋霁璟眼前一晃,随後緩緩放在斷裂的石碑前,“三日後我會來取。”
宋霁璟稍稍眯眼,盯着賀殊途的側臉。
“何道人門下還有養魂人啊。”
“自小學得雜,慶幸師傅願意教。”
宋霁璟淡淡一笑,用劍将歪倒的縛靈袋扶正:“三周後,鎮靈台比武,你定會來吧?”
賀殊途應道:“當然,賀某已無緣點仙,比武自然是要去的。”
一雙淩厲的眼睛好生漂亮。
就連眼裡閃着的血光,也楚楚動人。
宋霁璟收了目光,轉身:“天都見。”
三周後,鎮靈台比武如期而至。
鎮靈台坐落天都之南,有着庇佑天都,威震四方之責。
曆年的鎮靈台比武通常隻有仙門百家參賽,天都下的仙門百家不計其數,可有資格站上鎮靈台參加比武的,或是站上鎮靈台榜上有名的,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
曆年的榜首勝者,會依次參加九重門點仙。
點仙,看的就是仙命了。
而這近千年的天都舊史上,唯一一位免了比武就進了九重門點仙的天仙,正坐在軟墊上發呆。
“天都這個天,真是越來越熱了。”宋霁璟歪着腦袋,一把抓住在一旁扇扇子的骅南的手,說,“給我扇風。”
骅南一聽,立即換了個手,更加賣力地扇扇子,一邊扇一邊問:“大人,這次怎麼突然要來參加鎮靈台比武。”
宋霁璟遲疑了一下,開口:“我又不上去比武,打的又不是我,我來看看還不成。”
“大人,那您說這次比武的榜首會不會又花落裴家。”
“近幾年的裴家确實鼎盛,人才輩出,”宋霁璟雙指着掐一顆紅果,“今年不會了,定有一人壓他們一頭。”
“大人這麼看好的是哪位高人?”
宋霁璟将紅果塞進嘴裡,避開這個問題說道:“讓你查的那日出手之人的底細如何了?”
“查是查到了……”
宋霁璟奪了他的扇子,側頭看他:“嗯?”
“那人底細太過平白,懷疑有假。”
還未等宋霁璟回答,骅南瞧出端倪:“大人不會旁觀這次比武,為的就是這人?”
宋霁璟低低勾唇一笑,沒否認,想了想還是回答上一個問題比較妥當。
“假不假的,往後就知道了。”
天晴着,一聲轟鳴的雷鳴響徹天際,比武開始。
宋霁璟這是頭一次參加,也是頭一次見這場面,往年這時候他在院裡也能聽見一陣轟鳴的雷聲,可現在紫澱黑金的閃電瞬間劈在宋霁璟眼前,劈在鎮靈台的正中央,免不了愣上幾秒。
骅南看愣了眼,半天後緩緩開口:“這是……金電開天,仙門百家就要來了。”
金電劈在鎮靈台後的沒多久,天空便呼啦啦地出現一大群禦劍的仙者。
有踩着劍背大旗的,有踩着劍練功的,還有踩着劍自報家門的。
“在下,嶺南趙家!”
“在下淞山溫家!”
“龐野甯家!”
烏泱泱一群人從天而降,宋霁璟放下紅果,把腰闆挺直了,目視向着這走來的一大群人。
多數仙人還是選擇在落地後,正正式式規規矩矩地自報家門。
報一家仙門,鎮靈台那頭就重重擊鼓一聲。
眼前走過一批一批人,什麼裴家劉家吳家的,這種常年參加的仙門,他隻是擡眼輕掃,就連他兒時養育他的宋家,也隻是輕輕一掃,淡淡點頭一笑,此外,一筆帶過。
一身棕黑錦衣的裴家家主裴堯,背着手走上前,緩緩彎腰行禮:“柳洲裴家,有幸再上天都。”
在座的各府元老起身行禮緻意:“裴家人才輩出,意氣風發。”
宋霁璟看見裴家家主向他這邊轉過來,垂着眼微微點頭,随後他擡眼看去。
一人緩緩踏步而來,身後沒有跟随的小仙,隻有他一人。
一身青衣,衣領腳步沉穩,身姿挺拔,眉眼淩厲但微笑時透露出一股說不上來的暖,擡眸片刻似閃着暖光,長發如墨,青色發帶随風飄揚。腰間系着塊黑白參半的玉佩,角處隐隐刻着“無兼”二字,藏在衣褶下的銀鈴閃着流光。
宋霁璟輕輕挑眉。
眼前的人似是盛着烈火的金樽,又似是流光溢彩的璞玉。
驟山山水就這麼養人?
宋霁璟伸手握住酒樽,舉到唇前抿了一口,心想。
“驟山散修,賀無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