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放榜,所以三人早早就出門去了考棚處。縣試最終發得是長案,這幾場考試又篩掉了不少人,所以來看榜的不像第一日正場烏央烏央的,但也不少,不少沒參加今年縣試的也都來湊熱鬧的,隻為一睹本場縣試的案首。在清江縣這地方能考上案首的,往後的前途自不必說。前幾年清江縣的案首,不說進士,考個舉人也是不成問題的。
何七自忖四書題倒還平順,隻詩賦技不如人,,所以并不指望能考什麼案首,能排到前面就已然很不錯。三個人從馬車上下來,還未擠進人群當中,就聽見有人高呼一聲:“今年的案首姓何!何懷珮!”
聞此,何七猛地一怔,卿松和世孫也停下腳步來,看向身邊的人。
“恭喜何兄!有了這縣案首,往後便是秀才身了,再精進幾年,便可直接去考鄉試了。”卿松最先反應過來。世孫用手肘撞了何七一下,道:“你小子可以啊,早上還在那兒做什麼張緻呢?這都拿到案首了。”
何七本人卻還暈乎乎的,聽着人群中還有議論聲傳來:“何懷珮是哪家的?師從何人?以前從未聽過這号人物。”
“莫不是頭回參加縣試的,一舉就奪得了案首,那可真是天縱奇才。”
過了半晌,何七才反應過來,道:“咱們先進去看看。”
待三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何七便從長案最左開始看,郡王府學塾去參加縣試的,除了何懷環,都在榜上。褚琴楓在第五十四,沈從鋒在第三十二,卿松在第十五,而看到最後,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何七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感覺,自己日思夜想的事,竟然就這麼輕輕松松的實現了?她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隻要考上秀才,能夠自立門戶便好。往後,她便可以從何家出來,不必再每日擔心陳姨娘他們的暗害,亦不必為其他事所煩擾。
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許久,何七依舊覺得不真實,一切都像在做夢一般。
“這下可以回去了吧?你回去告訴他們,你考了案首,你六哥不得要氣死。”世孫看着比何七還要高興,給謝清源當跟班的何懷環沒考上,何七卻得了案首,世孫頗有一種與有榮焉之感。
被世孫點醒,何七這才點點頭,道:“是該回家了。”
何七與兩人告别後,也不見有人來接她,便自己走了回去。
一路回去,何七的步子依舊是在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沒有實感,總覺得這案首來得太簡單。又擔心她将這事說給盧氏,盧氏會不會叫她繼續考鄉試,會試。她本就是女兒身,這回沒被發現已是萬幸。可繼續再考,會有越來越多眼睛盯在她身上,若是日後被揭穿,保不齊就是掉腦袋的事。能考秀才,對何七自己來說已經是足夠了。
回家後,何七踟躇着進了正房,卻發現裡頭的人個個都面帶愁容,鎖着脖子。拂柳從廊下經過,見着何七回來,要去迎,何七就先開口道:“到底出什麼事了?”說罷,她就見西牆根擺着兩口紅漆禮箱,紮着綢花。不知為何,何七心口突突跳:“誰要成親?”
拂柳卻是搖頭咬唇不肯說。
何七也不再問,放在正房裡頭,那隻能是何明鏡了,怎麼她才出去幾日,何明鏡的親事就定了下來呢?盧氏還故意叫人瞞着她。何七一路快步走到緊閉的房門口,剛要推門,卻是聽得裡頭傳來一陣哭聲,她的手就這樣停在了門框上。
“娘,您别哭了,不就是續弦嗎?也是人家正頭娘子,不會受委屈的。既然這事轉圜不了,那咱們還不如想想怎麼把之後的日子過好。”是何明鏡的聲音。
“你還年輕,哪裡曉得這些。是不是續弦根本就不打緊,他年紀都足矣做你的外祖父了,把你嫁給這樣的人,你叫娘夜裡怎麼睡得着?”在哭的人正是盧氏。這消息如雷貫耳,何七一時愣在了原地,何明鏡怎麼會……
“娘,你往好處想,他是知縣,女兒嫁了他,這個家中便也不會有人敢在欺負您和五姐兒,還有七弟,他若是将來要靠科舉,有這個姐夫,不是方便許多嗎……”
知縣?是她那日在考場上見到的段知縣嗎?那人已經年近六十,而何明鏡不過才十七八。何七想起那長榜上她的名字,難道說……想到這,何七幾欲要幹嘔,餘光再次看到院裡那刺眼的紅,身子微微發抖,終于是推門而入,道:
“我不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