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縣縣試一共四場,考棚就在城門那塊,據說因為清江縣縣試學子一年比一年多,是去年才修繕擴建過的。
每日一考,黎明前,知縣拿着花名冊唱名。童生們提着考籃,揣着驗明正身的文書,挨個兒往考棚裡進。因着考生衆多,進場必要排隊,林子鶴的小院又在山上,所以需前一日夜裡便起來趕路。怕何七認不得夜路,林子鶴也起身提着燈送她下山。
山中僻靜,何七原以為趕夜路的就隻有她與林子鶴兩人,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怕冒出什麼大蟲來吃人。可往四周一瞧,居然能隐隐瞧見幾個提着燈的人也正在往城裡趕,想來也是去考場參加縣試的。
待二人行至山腳時,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響,已是二更了。林子鶴止住腳步,道:“下山之後的路會走罷?”
何七點頭,道:“師叔放心,後頭的路我都認得了。”
“好,那我便不送你了,時候還早,你慢些走也趕得上。”林子鶴說完,便悠悠轉身回去了。何七一人,握了握手中的考籃,深吸一口氣,才提着燈往反方向走去,明明是走過許多回的路,這次卻不一樣。雖說上輩子大考小考何七也經曆過不少,可頭回參加縣試,還是會緊張。
林子鶴雖交待了慢些走,可何七還是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越走得近,便能隐約瞧見城門處有一片光亮,想來都是趕考的考生,一會兒進城門,說不定都得花些時間。何七眺望遠處,心裡頭正盤算着時間,全然沒注意到有人從後邊襲來,還不等她邁出一步,何七就被人掩住了口鼻,身子往反方向托。
“嗚…嗚!”何七奮力掙紮,卻隻能從喉嚨裡發出點聲音,這點聲音很快就消散在夜晚之中,學子們都一心趕考,并未注意到有個人悄悄地消失了。何七擡起考籃去砸身後那人,卻被對方躲過。緊接着,她的手忽然洩力,漸漸失去意識。
……
再醒來之時,何七已經被人雙手雙腳捆綁起來了,她環顧一眼四周,是在一個破木屋裡頭,有窗子,但看外頭都是黑壓壓的樹影,不知究竟在何處。三個潑皮圍坐吃酒,有個獐頭鼠目的見何七東張西望,踢她小腿:“眼珠子滴溜轉,打量爺幾個是吃素的?”
何七吃痛,想罵人,卻隻能在喉嚨裡發出陣陣嘶吼,那踢人的男人見了,哈哈大笑:“想走?把銀子拿出來,我們就放你走。”
來打劫的?何七轉念一想,就将這個念頭給否定了。她是從山上下來,且縣試也不是府試,考生身上并不會帶多少盤纏,這些人就算要打劫,也不會是來搶她。回想起之前和顧妙真被人綁架的事,何七心中有了大緻猜測,這多半又是誰有意為之。
想清楚了,何七也多少冷靜了些,眼睛往嘴裡塞的布看,示意那些人把這玩意扯掉讓她說話。那幾人對視一眼,最終一人上前摘掉了何七嘴裡的布。
何七清了清嗓子,道:“我往城裡去趕考,身上除了幾個冷饅頭,哪裡還帶了什麼别的東西?剛剛我昏迷,你們難道沒有搜嗎?”
為首的那人冷哼一聲,道:“你小子裝什麼呢,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何家的兒子,你身上沒銀子,難道家裡拿不出銀子來?”
看來是熟人作案,何七腹诽,知道她上山來備考的人不過學塾裡的幾個同窗與何家的人,能在黑漆漆的夜裡精準地抓到她,看來是早就盯上了。
“你們告訴我,誰叫你們來的,銀子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那人聽到何七這麼說,又是要一腳,何七身子一扭,躲了過去,道:“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不過你們這事沒辦成,他應當不會吧銀子給你們吧?你們給我個準信,他許諾了你多少,我給你們雙倍。若不信,我現在就給你們寫個字據,你們到時候去何家取便是了。”
此話一出,裡頭顯然有幾個人心動了,眼神不安分地瞟起來,為首的那個震聲道:“寫你祖宗...小兔崽子,你倒是雞賊,不過就是騙我們把你放了。我去你們家取,你怎麼不直接讓當差的把我們抓了?”
何七笑笑,她當然隻是說說而已,現在天還沒亮,若是能順利脫身,說不準還能趕上縣試。
就在這時,何七瞥見窗外一閃而過的火光——是外頭有人舉着火把經過。何七默默深吸一口氣,那幾人見何七不說話,剛要罵人,就聽何七鉚足了勁喊了一聲:“救命啊!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