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盧氏自得了何七報信，便使人在萱草居外日夜守着。數月光景過去，那何明珠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别說抓到現行了，倒把兩個盯梢的人熬得打哈欠。日子一久，盧氏都覺着那兩人說不準真的隻是在路上碰見，誤會一場罷了。但轉念一想，陳姨娘老早就動過與顧家結親的念頭，做出這種事情來，也并不稀奇。現在抓不着，多半是他們有意遮掩，叫人發現不了。

果不其然，這日後晌，盧氏才午歇起來，外頭就有小厮來禀：“萱草居有丫鬟抄了小道，往醫館去了，不知是不是去請郎中。”

李媽媽一聽便覺出不對來，問道：“誰生病了？要請郎中怎麼不來這兒領對牌？”人吃五谷雜糧，生病是正常的，可背着人去請郎中，這就不正常了。宅中有人生病了，通常是先到盧氏這裡拿對牌，去賬房支取銀子，再到外頭去請郎中抓藥。盧氏與陳姨娘雖不對付，但也從未在這方面克扣過他們，陳姨娘何必要越過盧氏自個兒差人去，況且她向來都是用公中的銀子看病，從不肯動自己的私房錢。

見那小厮支支吾吾答不出來，盧氏直接問道：“那丫鬟走多久了？”

“有一陣了，若是腳程快的話，這會兒應當是已經把郎中請過來了，方才見夫人在歇息，所以這會才進來……”

這一陣裡頭可不知陳姨娘能做多少手腳了，盧氏擰眉，茶盞往案上一頓，道：“糊塗！現在帶人去跟上他們請的那郎中，問那郎中是給開了什麼方子，若是他不肯說，出些銀子便是。”

“是。”那小厮應諾，轉身要走，卻又被盧氏叫住：“以後萱草居有什麼事，立刻來告訴我。”

不一時，正房出去跟那郎中的人便回來了，從懷中掏出一張方子，遞與盧氏道：“那郎中先前或是收了萱草居那頭的銀子，死不肯說，後來背着那郎中去問抓藥的藥童，才把方子抄過來。後邊又換了家醫館，問這是治什麼的方子，說是……”

盧氏将疊好的方子打開來，上頭寫着桃仁三錢、紅花三錢、莪術三錢、三棱二錢、牛膝二錢、益母草三錢、黃芪六錢、太子參四錢、當歸三錢、川芎二錢、熟地黃四錢，盧氏雖不是郎中，但先前身子不好吃藥吃得多了，也算是久病成醫，對藥理也略通一二，這方子裡頭的東西是活血化瘀，清熱涼血之功效，看得盧氏心頭一緊，忙問道：“說是什麼藥？”

“是…落胎藥。”那小厮聲音細地想蚊子哼，但還是清清楚楚落入盧氏耳中。她搖扇的手一僵，把扇往地上一擲，嘴角繃直，顯然是氣急了。萱草居有人懷了身孕搖落胎，這人肯定不是陳姨娘，她自個兒是巴不得多生幾個孩子來拴住何佑，求子的湯藥都不知喝過幾缸了，有了骨血，怎舍得堕掉？下人就更不能了，按照陳姨娘那性子，若是有人在她院子裡頭做出這樣的醜事，她可沒那個善心替人去請郎中抓藥，早該捆了發賣，哪會費銀錢遮掩。值得她這麼做的，除了何明珠，還能有誰？

盧氏後槽牙緊咬，沒想到這萱草居不聲不響，居然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這要是被外頭的人知道了，她的兩個姐兒還怎麼做人？

“去把這起子沒王法的東西叫來！我倒要問問她是怎麼回事！”

“夫人莫急。”李媽媽趕緊使了個顔色屏退左右，又勸道：“這會子鬧将起來，她們豈會老實承認？萱草居可有好些婆子，可都是婚配了的，萬一陳姨娘将這事推到她們頭上，說是顧惜老人，才替他們去抓的藥，那咱們也不好再查。”

李媽媽這話成功勸住了盧氏，既已經出了事，陳姨娘那邊想必是早就想好了辦法，不想一個一擊即中的法子，隻怕是會叫她們逃脫。

盧氏深吸幾口氣，才慢慢冷靜下來，沉思片刻，叫李媽媽附耳過來，悄聲說了幾句，李媽媽便去辦了。

……

“他們說…四姐姐，她…有身孕了。”何明玉說完這話，可沒把何七吓得從椅子上翻下來。雖說她早就知道何明珠與顧家二郎之間有事，但不曾想兩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難不成，她那日看到那兩人進巷子，是去……

不等何七深想，何明玉這頭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将今天看到的事一頓說：“今日散學後，我便到後院裡頭去蕩秋千了，之後拂柳找到我，說甚麼家中來了個會看相把脈的神仙，現正在萱草居那裡給人算命，老爺夫人也都在，叫我也去看看。可我去時才發現，萱草居已經是一團亂了，叫人給圍得死死得，說是算命，鬧的跟抄家似的。我隔着牆聽見陳姨娘哭嚷什麼‘青天白日冤枉人’。還是大姐姐身邊的丫鬟來告訴我這事，叫我先回來吃飯。我便一直在這兒等七弟你。”何明玉說這事時，還摸着胸口心有餘悸。何明珠素日待在屋子裡，外男都不見，哪兒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