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其實這句話倒過來說也不差。何七剛解決了盧氏生病這一樁近憂,盧氏轉頭就給她添了這麼一個遠慮。
按照何七的計劃,在盧氏的身子大好後,便可找個由頭或者想些法子,重新管事。待盧氏“東山再起”之後,她便可以繼續安心當每日隻需吃吃喝喝的老幺了,最多也是和陳姨娘院中那幾個庶兄上演一些争家産的戲碼,這對上輩子曾在職場摸爬滾打過好幾年的何七來說并不是什麼難事。計劃中的這種生活大體來說還是比較輕松的。
然盧氏的打算與何七完全是大相徑庭,一個想上進,一個想躺平。何七是不想這輩子把讀書的苦再吃一遍了,但盧氏顯然不這麼想,讓何七去考科舉的主意看着并不是她一時興起,而是早就打定主意了的。這使何七才明白過來,為何盧氏要撒一個這麼大的謊,叫她變成衆人口中的“七哥兒”,就是為了讓她能夠像男子一樣去考科舉。
其實要考科舉,臨江府還真是個好地方。就如同臨江的商人一樣,臨江的書院在大曆也是聞名的。不要說臨江本地的學子了,就連順天府也有學子來此地拜師求學。大曆春闱的杏榜上,絕對少不了臨江學子的姓名。就連府中丫鬟的閑聊之中,也時常能聽到某個書院的轶聞。
臨江府是個讀書氛圍濃厚的地兒,這點何七是知道的。在臨江,隻要是家中有點閑錢,就會把孩子送去學堂上學。且臨江商人多,從來都不缺有錢的人。是以每年在臨江踏入求學之路的學子如同過江之鲫,而人多也就意味着這讀書上的角逐可不是一般的激烈。
想要真正的科舉入仕,就是要參加每三年一次的春闱,還得在春闱裡頭取得一個不錯的名次,不然也隻是個朝堂中的邊緣人物。當然,這對大多數學子來說已經是相當理想的情況了。要參加春闱,你首先要一路過關斬将,從縣試府試院試再到鄉試,最後才是會試和殿試。
這一路已然是十分不易,更别說還是在臨江這地方。何七對這其間的具體細節并不太了解,但上輩子還在讀書時曾學過關于科舉的流程,即便是很遙遠的記憶,但她對科舉的複雜流程還是印象深刻。哦對了,好像還有一篇叫《範進中舉》的課文,何七覺着自己說不準也最後也會像他一樣,不過範進起碼還能中舉,在臨江,能中舉已經是要燒高香了。
總而言之,對于盧氏給她安排的路,何七是比較灰心的,她既不想讀書,也不認為自己可以讀出什麼花來。不過現在她還這麼小,多想無益,還是等到她能開口說話再說吧。
……
于是就在這種混混沌沌之中,何七迎來了何宅的雙滿月宴。至于為何要說這是何宅的雙滿月宴,是因着這宴席是陳姨娘一手策劃的,她名義上是這宴席的主人公之一,但多半是給陳姨娘的六哥兒何懷環做個陪襯的,就如同那個讓盧氏不悅的名字一樣。
“這便是念哥兒吧,長得可真俊,跟他娘一樣,來,快讓小姨抱抱。”
“念哥兒是小名吧,何老爺可給他取了大名?”
而滿月宴這日的情況與何七預想的大差不差,陳姨娘是臨江本地人,又操辦了這次宴席,不少客人都是陳姨娘的娘家人,他們自然是要圍着陳姨娘的念哥兒瞧的。至于其他的客人,見着這麼多人聚在陳姨娘邊上,便都以為這滿月宴是給這孩子辦的。盧氏雖坐在女賓的主席之上,但何七小小一團,再被寬大的衣袖一遮,看着實在是不甚顯眼,很容易叫人看了一眼便略過去。
盧氏見着此情此景,卻不忙不亂。何七不知道她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什麼打算了,畢竟要真讓陳姨娘把這次宴席辦好了,那就證明她足以管家,之後再想做什麼可就更難了。
這宴席才将将到一半,何七就被前頭樂人演奏的絲竹之聲弄得昏昏沉沉了,她今日一早就被吵醒了,這會兒是真想睡覺了。
盧氏注意到,隻讓人将何七送回屋裡去,她本就不想讓何七被外人抱,若被發現什麼端倪從而引起事端,那她前邊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費了,這樣倒是正正好。
與何七一起回屋的還有何明玉小朋友,她近日因為貪玩在太陽穴處摔了一道疤,還未痊愈,一眼望過去看挺明顯的。近日她見人都是捂着臉,所以盧氏将她也一起“遣返”了。何七在搖床裡仔細觀察着她這位五姐姐,幾日不見,她好像又長高了些,果然這小孩子長得就是快。她的五官與何明鏡很相似,但不盡相同,圓圓的臉蛋和眼睛讓她的氣質顯得柔和不少。
何明玉比剛剛在外頭時放松了不少,坐在小凳上,兩腳一晃一晃,手上挑糕點吃,隻挑形狀好看的,像一隻小老鼠,何七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撐不住了,正準備閉眼時,卻聽到外頭陳姨娘的聲音道:“李夫人,妾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今兒一早妾就等着您來呢!快請入座,不知通判大人可也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