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灰霧呢?霧呢?
柳州與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抖得像偏癱了三年。
她比了一個偏癱三年的大拇指,配上五年沒吃飯的無力嗓音,表達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贊賞,“好……看……”
秋原便笑起來,“蘭迪在外面呢,她的顔色真好看,我跟她學了點。”
柳州與半死不活地點頭:蘭迪确實是個毋庸置疑的美人,那頭金發令人印象深刻。原來秋原挑染的那點金是從她那來的,難怪好看。
毋庸置疑這方面,祁晚其實也是,但……柳州與半死不活也沒妨礙歎氣——她有時候真希望能把祁晚那張臉安到别人身上。
幹點美女該幹的事吧!
秋原又回到窗戶邊看蘭迪,她想法變了,想把自己的頭發全換成蘭迪的金色。然而看了一會,她不明原因地困惑起來。
然後她繞過床,來到了格斯塔和祁晚面前。
祁晚眼看着格斯塔就要開口,秋原一來格斯塔又閉嘴了——她真心想讓秋原這胎神别鬧。
秋原俯下身,看着格斯塔,問道:“你的精神力為什麼會在蘭迪身上?”
格斯塔猛地擡起頭。
祁晚也震驚了,她倒是有所猜測,但這是可以直接問的嗎?
秋原還在困惑,“一樣的精神力怎麼會有兩份?啊,不對……蘭迪身上的越來越弱了。”
一聽這話,格斯塔很不從容地站起來,幾乎要跑起來,快步來到窗邊。
蘭迪躺在紫藤花架下的草地上,蜷縮着,像是睡着了。
但仔細看過去就能發現,她是半透明的,透過她能看見秋千的底部。
祁晚抓住秋原,“你發現什麼了?”
秋原:“她們兩個的精神相似度好高,我認成一樣的了,不知道到底是誰的……隻有一份。剛才它正在從蘭迪身上往格斯塔身上轉移,我才認成兩份了。”
祁晚看向窗邊那個黑色的背影。
格斯塔雙手緊緊握住窗台,肩膀略微有些顫抖。
“您還不打算說嗎?”祁晚也走過去,道:“您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一定幫不上忙?”
又是片刻沉默,格斯塔終于緩緩開口。
祁晚感覺自己又要聽故事了。
格斯塔:“我死後,在這裡見到了蘭迪……”
……
花園。
入夜漸深,風逐漸涼了起來。
地下室其實有好幾間,都可以休息,蘭迪有點累,便收好自己的小玩意準備去睡覺,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自從她在這個世界蘇醒,就隻有偶爾需要休息,且一覺睡醒就萬事大吉,還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強烈的虛弱和寒冷。
前些日子她還覺得溫和舒适的晚風,在此時變得分外刺骨。
這虛弱和寒冷……突如其來,卻也熟悉。
她好像……回到了生前的狀态。
她生前虛弱,多半時間隻能卧床,無法自由自在地離開房間,不敢生氣,也不敢過度開心。嘴唇和臉色永遠是青白的,指尖永遠是冰涼的。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也需要蓋很厚的毛毯。
意識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她心裡驟然一空。
——她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到此為止了嗎?
那一瞬間,心髒跳動的聲音充斥了她整個耳道,敲打她的大腦和全身,震耳欲聾;而肺好像被紮破了的氣球,無論她怎麼努力呼吸,都無法獲取氧氣。
冷汗浸透的額角的金發,寒氣吹透她并不厚重的裙擺,她全身都冷。
以前……
她的思緒愈發模糊,想起以前,她經常這樣……但像現在這麼嚴重的次數沒有很多。
最嚴重的有三次:第一次是在聽到父母的死訊時;第二次是在看到日記,得知格斯塔并非她的親姐姐,還慫恿了父母離開時;最後一次……是在她死前,格斯塔握着匕首,紮進她的胸口。
那一刀,那麼堅定有力,她都來不及問問她,為什麼?
以前,不管嚴重與否,格斯塔都會及時來到她身邊,每一次都是。格斯塔随身帶着那種從遙遠的東方采購來的藥物,擔憂地緩緩喂她喝下去。
靠着這藥,她生活得還算正常。
可是後來格斯塔愈發忙于家族事務,回家的時間也愈發少,于是有時喂她藥的人就變成了傭人。
她用藥的次數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
她那顆掙紮的一輩子的心髒終于被一刀洞穿。
而現在,在她死後的此時,病痛又一次襲來。她身邊卻沒有藥,沒有傭人,也沒有格斯塔了……
如同一朵哀然委地的花,她倒在地上,身體蜷縮起來。
她倒下的動靜驚落了架上的紫藤花,花序連綿落下,為她蓋上了一層花毯。
她倒下的地方,一滴露珠落下,順着草葉流進了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