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劍陽站在原地,感到心裡一陣空落落的平靜。
這種平靜,他說不好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真實感情。
或許是自己壓上一切的鬥戰最終卻被強力中斷,所以一時茫然若失?還是說這種平靜本身就是一種暫時的虛假狀态,隻是居清绮希望他們冷靜一下,以大乘期修士的氣場,強行将他也拖入了冷靜的深潭?
他不知道。
鳳劍陽生有一雙淩厲鳳目,嘴唇很薄,抿起嘴來的時候,往往像是銜了一枚薄刃在唇間,更增添幾分肅厲冷漠的味道。此刻他站在原地,面無表情,雖然心裡空落落的一時不知要想些什麼,外表上就已然顯出十分的不近人情。
但居清绮向他說話,他不可不答。
鳳劍陽勉強收斂心神,下意識地問出一個問題。
他問:“明和真人這把劍……是叫青冥嗎?”
問這話的時候他沒有想太多,隻是剛才對劍影的驚鴻一瞥,此刻是他腦中留下的最深的印記,因此不假思索就問出了口。隻是,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腦中忽然如同驚雷炸響,将他被迫平靜下來的思緒全部擾亂。
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緒又清醒、又混亂。
居清绮倒是不為這句話所驚動,溫和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是的,不錯,正是青冥。”
“而且。”他微微一頓,笑着說,“你們已經見過面了,不是嗎?”
“所以說——”鳳劍陽的視線恢複了一貫的銳利。他略微擡高了下颌,笃定地說:“莊玦原來竟是你的人。”
被這樣的視線緊緊盯着,居清绮卻隻是微笑,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悅。
他搖頭說:“莊玦就隻是莊玦,沒有歸屬于誰的說法。”
伯星白奇道:“莊玦是誰?”
趕在鳳劍陽之前,居清绮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的回答很簡單:“一位故人。”
鳳劍陽顯然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克制下去,将長劍往身後一抛,長劍化作一道流金光線,穩穩落回背上的劍鞘中。
他說:“看來是我将事情想得簡單。”
他向居清绮打個稽首,衣袖一擺,便要自行離去。
居清绮與伯星白都不攔他。聽着鳳劍陽的足音逐漸逐漸消失在門外玉階之下,居清绮回過頭,眼光在室内散漫的一掃,對伯星白道:“還望伯宗主莫要怪我擅自插手——”
他的話說到這裡突兀地斷掉,眼神凝在某一處,連套話一時都忘了說。
這種情況可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大乘期的修士身上。
伯星白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一動不動,居然是在看容艾。
被這位具有傳奇聲名的大乘期修士緊緊凝視,容艾簡直不知所措。
他雖然一向自矜美貌,以被簇擁和誇耀來增長自身的名譽和地位,但居清绮這樣的人,他此時的注視也還是太超過了。
離合崖的明和真人聲名高卓,又一向隐居避世,許久不涉塵世。若能得到他的贊美和注目,容艾第一美人的名頭,當能達到另一個永遠無法被企及、也永不會再被動搖的地步。
說到底,美貌總被看做是柔弱而又無害的一種特質,憑借與依靠美貌,就好像天然的就得被人看輕。旋鋒界裡的不少長老就是這樣的人,比如說鳳劍陽,便是其中最讨厭的一位。他承認容艾具有美貌,又對這種美貌的價值不屑一顧,甚至深為鄙夷。
多可笑,就好像這世上除了舞刀弄劍、武力決勝之外,竟不值得任何其他可供尊敬的事。
但,如果離合崖的明和真人——如果連他都忍不住停留下來,駐足欣賞,便足以說明這份美貌是多麼的驚人,以及可貴。是了,會為美麗面容所傾倒,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何以世人總是竊竊私語,恥笑環繞在他容艾身邊的,不過是一群修為平庸之徒,因此才會不慕大道,隻慕佳人。
隻是……隻是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就好了。如果是更盛大的宴會、更正式的場合就好了。在當下這樣的處境,居清绮突如其來的凝視,不合時宜,而且會令容艾心生尴尬。
因為他們之外,就站着伯星白。
伯星白果然為此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