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容艾投來的求助眼光,他飛快地掃過眼神,出聲提醒居清绮道:“明和真人?”
他的聲音不大,但當下室内如此靜寂,聽來就清晰非凡。居清绮被這一聲驚醒,驟然将眼神從容艾的身上移開。
伯星白靜等他一個解釋,不過居清绮看起來,倒是一點尴尬或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他用眼神掃過伯星白,複又将目光投回原處,慢慢道:“……真想不到。這位就是望星閣主嗎?”
他一邊這樣問,一邊瞬也不瞬地盯著這位美貌驚動天下的第一美人看,渾然不顧場合和身邊伯星白的身份,仿佛已經被這難得一見的美貌傾倒。
伯星白心中不快,冷冷道:“我倒忘了,明和真人從來未曾見過我的道侶。”
他話語裡的冷淡與細微的嘲諷任誰也聽得出來,更是刻意點明了容艾的身份,但居清绮對此不管不顧。
他的眼神一刻也沒有從容艾身上離開,聞言隻道:“望星閣主的傳言,我一向聽得不少,隻是想不到今日才有緣得見……”他說到這裡,終于想起伯星白還在身邊,迅疾地側過頭來瞥他一眼,終于從剛才短暫的失神中清醒過來。
居清绮一擺手中拂塵,略歎道:“我隐居日久,卻不成想……是了,如此佳人在伴,傳言裡的許多故事,真是自然而然。”
他說的自然是伯星白與容艾之間的那些流言。
沸沸揚揚的各種故事在整個修真界裡傳揚,往往都說伯星白戀慕美色,容艾明明是他自幼一手養大的養子,他卻在其長大後,因美貌而生出異樣的心思,因此罔顧天下的非議,也一定要與容艾結成道侶。
這是一場美色與權勢的交換,雖然屢見不鮮,但伯星白一向是以孤高絕塵的冷漠形象示人,他做出這樣的事,仍然令人難以想象,随即便引來一片嘩然,紛紛的流言與暗中的貶低指責,直到今天也沒有消退過。
伯星白倒是完全不在乎這些,他獨行專斷久了,即使是門派内長老與好友的勸告,也從來不聽。
但也有一些流傳不廣的故事采取另一種說法。容艾本是凡間一普通孩童,資質與修為都是普通,伯星白卻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他,撿回他,養育他。從非常年幼的時候就将他獨獨帶在身邊,事無巨細都要過問和教學。
這般細緻的照料與培養,想來并非偶然,而是刻意。伯星白選容艾做自己的伴侶,想來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謀劃,才會在很小的時候,就将他圈攬至自己的身邊。
這種說法自然也沒有比大衆說法好到哪裡去。無論是哪一種,伯星白的形象都被描述的十分堪憂。
居清绮一向居住在離合崖,很少再在修真界的各種盛世法會中出席露面。但流言是無論如何都會在空氣中傳播的,離合崖清淨無塵,仍然阻不了這些流言從各種地方,慢慢全都流瀉進居清绮的耳朵。
其實伯星白沒想到居清绮真的會來參加這一場結侶大典。
他更沒有想到,居清绮第一次見容艾,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這種反應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大乘期修士的身上。伯星白心裡很明白,他知道容艾确實具有世難匹敵的姿容,但并不真正具有那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容貌确實足以迷惑許多低位修士,但元嬰之上、邁入中位可以被稱為真人的那些修士,他們的修為就足以抵擋這種美貌在精神上帶來的影響。他們看容艾,就隻會覺得他是一個難得的美人。
凡人看修士,大概都覺得仙人之姿震撼心魄,但修士之間當然不會彼此也這麼覺得。
容艾确實非常美麗,單憑容顔來說,在修真界内也絕對算得上翹楚。但他修為平平,所以無法具有境界提升後,會對旁人帶來的精神壓制力。被稱作為天下第一,大半原因其實都當歸因于伯星白的影響。
因為旋鋒界的宗主、天下絕頂的劍客,他所沉迷的,自然應當是當世第一的美人。
如果不是當世第一,怎會令伯星白失了理智,情願冒天下之大不韪?
伯星白不相信居清绮身為世界上唯一的大乘期修士,會因這種美貌,在這種場合下,會自顧自地看的失了神。
那麼,或許有另一種理由……一個,他同樣擁有的理由。
那就是居清绮是因為容艾與某人相似的面貌才會這樣失神的,這樣的一張臉,居清绮早已見過,此刻再見,當然會恍如隔世,以至于當面失了風度禮節。
如果是這樣,伯星白完全理解和明白他的心情。
即使是隻得其形的一張臉,也足以令人面對時止不住的緬懷。因為真正擁有這張臉的那個人,早就已經死了。
他再次看了容艾一眼,目光淡淡地在他面上一掃,旋即如兩點星芒,牢牢注視着居清绮的面容。那目光太過明亮,有如星光尖銳的邊緣。
伯星白單刀直入地追問:“或許明和真人認得一位叫封星江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