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強橫劍氣相擊,引動室内靈機震蕩,化作大風驟起,搖蕩星河波濤,竟短暫地将周身纏繞而飛的種種分化劍光都推擠地偏離了原先軌迹,如同在海上振蕩的船隻。
這種機會隻是電光石火,鳳劍陽雙目一閃,将方才被伯星白劍光震退半分的長劍一個回轉,金色長劍登時從滿室的飛劍光影中穿行而入,貼近伯星白的周身。
然而星辰長劍仍舊在伯星白的手中握着,一動也未動。滿室的劍影缤紛,都隻是這道劍的分光化影而已。此刻,這柄劍輕而易舉,就将鳳劍陽闖入進來的金色劍芒擊退。
伯星白心念一動,劍光争逐,已然又将鳳劍陽的身側全部密密填滿。四面八方都叫嚣着危險,每一處都可能有劍光出其不意的斬下,在這樣密集的劍陣中,一貫的劍心預警已經完全失去作用,隻能憑鳳劍陽本人的判斷,在來不及思考的分分秒秒做出即刻的判斷。
既然是鬥戰而非切磋,伯星白更不會好心給他多餘的時間,一道霹靂劍光已然又從頭頂迎面斬下,殺氣洶洶。
這是試探,是陷阱,還是真實的殺招?
答案是——都是。
化劍之道,在于随心而動,變化萬千,靈活到了極緻。一擊不中也無所謂,後續變招接連不斷,足以将獵殺的對象逐步逼進編織緊密的牢籠。
險境環生,鳳劍陽卻覺得意氣高舉,快意滿胸。
他将袖一揚,驟然放出一股灰色煙霧來,煙中有道道金絲,如同烏雲中的金色閃電,時不時耀出些許明亮金芒。
這股煙霧一出他袍袖,便在室内自顧自展布開來,室内千百劍光本是輕靈巧動,沾染沉霧後,忽地一瞬遲滞。煙霧中的金色絲芒對劍光似有感應,瞬間數息明滅,飛劍立刻更加凝滞難禦。
伯星白此時出聲道:“是雷芒磁光。嗯,能搜集煉化出這些,殊為不易。”
這樣的法寶顯然是專為化劍之法所設,而煉化這樣一件法寶,又需要頗漫長的一段時間。鳳劍陽此時抛它出來,顯然是早已在私下研究過要如何應對伯星白。
但伯星白的語調很是平靜,甚至隐有贊許。
鳳劍陽聞言卻隻是自嘲一笑,搖頭道:“你是絕世的劍客,全天下的劍修,都會想和你一戰的。隻是我打造它的時候可沒想過,居然最後用在這樣的場合。真是荒謬。”
伯星白聽了,隻是微微一笑。他的笑容說來也隻是簡單勾一勾嘴角的程度,毫無動容之色。
“我也預料不到。”他坦承道:“但已經無法回頭了。”
伯星白屈指一彈,陷在灰色煙霧中的劍光忽地齊齊一躍,如同湖面上水珠震蕩,在煙霧之湖中震起漣漪不休。那些劍光被伯星白以心念所控,頓時将身上雷磁之力阻隔開來,旋即躍起,将周遭貼身緊随的道道金芒全部一一斬斷。
或許要五六道劍光才能合力斬斷一道金芒,但伯星白法力汪洋難測,飛劍的光影源源不絕,驅散這道沉霧也隻需呼吸之間。
鳳劍陽心中浮起一個決然的念頭。
他反手将長劍橫于手肘,将自身法力向内灌注進去。長劍感知他的心意,清鳴高亢,煌煌的炎日光焰明亮地燒灼,迫人的威視與熱度一起瘋漲,真像是在室内升起了一輪大太陽。
伯星白歎了一口氣,道:“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忽然有一道清朗的聲音插話進來。
一道青光疾射而入,破開室内激蕩逼仄的劍氣光團,笃地一聲,直直紮入地闆正中,兩人正中間的那個位置,如同劃分楚河漢界。漫天的星光閃爍,分化劍影似乎都沒有變過,隻有青冥劍經過的地方,泾渭分明,一切原本所存的劍光,無論是銀白還是金紅,都統統失去了蹤迹。
那道長驅直入的痕迹過于幹幹淨淨,青冥劍将一切阻隔在它道路上的存在都絞殺了。
清風闖入,很快将滿室肅殺的氛圍也都驅散。伯星白目光閃動,心念一轉,滿室的劍光如同水波,隻一個波動,就忽然統統消失不見。
居清绮青衣廣袖,慢慢地從門外走進來。他的氣息柔和而鎮定,奇異的氣場如同春風,将所有人都包裹在裡面。
那是一種甯靜但又不容分說的力量,鳳劍陽原本已高漲躁動起來的戰意被這樣的氣息柔和的一撫,居然立刻詭異的平靜下來,甚至沒有感到分毫不适。
好強大的力量。
鳳劍陽這樣想,暗暗在心裡對大乘期修士的警惕又多提高了一層。
居清绮偏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那樣子倒像是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似的,但又寬容的一言不發。他對鳳劍陽點了點頭,起手一招,落在地上的青冥劍一聲長吟,化作一道青光,又撲入他的袖中。
居清绮看着伯星白,慢慢道:“冒然插手旋鋒界門内之事,此事我無可辯解,隻能請伯宗主多加寬宥。隻是——”他轉目看了一眼鳳劍陽,微笑道,“隻是,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