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完全不知道人要怎樣死而複生,這世間隻有你才有這樣的本事,我早就知道,你與我們都是不同。這許多年來,我除了等待,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所幸我總算還保存着他的屍體,然後又等到了你回來。你知道要如何讓他醒轉嗎?”
莊玦還是同樣幹脆,他說:“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又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然後是居清绮先笑了。
他說:“你也不知道。”
他笑了好一會兒,說:“……你既然不知道,怎麼這樣笃定地答應下來?”
“因為這是你想做的。”莊玦說,“你想做的事,我會去試試看,為你找尋這樣的方法。”
居清绮又是很久很久的不說話,等他再開口,他帶着歎息的語調,說:“那麼,你下山去吧。”
“我曾經保存過一點師兄的劍意,存放在一戶人家的家中。複活……大概總是需要一點過往的依憑的,師兄是劍修,他的劍意與他的命神相連。而以你與他的關系……”居清绮自顧自笑了一笑,這才繼續道:“雖然我是他師弟,但如果說這個世上隻有一人能與他互相感應,我隻會選你,而不是我自己。”
“或許是因為,我不是劍修吧。”他這樣說,低聲地自言自語。
莊玦完全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于是安靜的不發一語。
居清绮也停住了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對不起,我一定讓你迷惑了。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我卻總是把你還當做前世的那個人,覺得你運籌帷幄,無所不知又無所不能。明明現在我才是那個教育你和撫養你的前輩,卻總還想向你尋求一切問題的答案。”
“沒關系的。”莊玦平平地道,“我不在乎。”
“這句話就太是你了。”居清绮說,聲音裡還帶着剛剛笑過後不穩的氣息。他說:“你總是這個樣子……死掉之前就是,對我和師兄說我們在乎的事你全都不在乎。現在你都完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可你還是對我說,你一點都不在乎。這句話居然還是一模一樣。”
莊玦在木門的這一側,靜靜地聽着。他覺得居清绮情緒不太對頭,也覺得自己或許該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樣說。考慮了一瞬後,他說:“……别這樣。我聽不懂。”
這句話非常有用,居清绮果然立刻就不說話了。
他不但不說話,連方才隐隐感覺到的,他似乎是在期待什麼回答的那種氛圍,也全都消失不見。
他不說話,莊玦便問他: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麼?”
居清绮的聲音又恢複平靜了,他用一貫的溫和聲線,說:“……你要離開這個地方,下山去。”
“路上會有答案。”這位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大乘期修士冷靜地說,“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答案。但我會遇到幼年的你,把你帶回來,這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你生前從未告訴我這樣的計劃,說你會複活。你沒有對我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所以說,我會遇到今生的你,所有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以及我的一廂情願,你根本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我。現在想想,把你帶到這裡,也是全憑我的一時沖動。我或許已經破壞了你原定的計劃,很多很多年。”
“如果你不在這裡,一定早已入世了,我在這裡将你困了很多年。”他說,“所幸現在還不晚。下山去吧,去取回師兄最後的一點劍氣殘片,為我和他都做一點事。以及讓我看一看,你原本為自己安排的重生計劃,到底該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