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修正這個結果又有什麼意義？在夢境和回憶裡就算得到答案，也還是虛假的。你的努力太荒謬了。”

“别對一個死人說這些。”

莊珏側身躲過他的攻擊，青冥劍磕在對手的長劍上，劍刃與劍刃緊緊相咬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長長一串摩擦音。兩柄真器的直接撞擊在空中四處迸射出劍氣的火光，對手的面容就在劍的那一頭，近在咫尺。

如此近的距離，莊玦發現他的面容越來越熟悉。眉眼飛揚，這是一個非常傲氣的人物，存在感與手中的長劍一樣強，隻要見過他的人都不會忽視和忘記。

但莊玦确實想不起來他是誰。僅有的記憶都隻發生在那座昏暗的室内，永遠沒有天亮的日子，光線混沌不明，像是船上的暗室。死人躺在他的身邊，阖着眼睛，頭歪向一邊。他的肌膚是黯淡的，脖頸處傷痕延伸，一直伸入衣物中。

莊玦隐約記得，在記憶還很混亂的那個時期，自己大概不止一次地在他身邊陷入過一些崩潰。最後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忽然自愈了，就是居清绮沖進來，用大乘期修士的強大法力，将他壓制下來強行安撫住。

死人當然是一直在死着，身邊發生多麼混亂的事情，他都靜靜躺在那裡，一點生機和反應都無。記憶裡的那個人就像是一個灰撲撲的影子，完全沒有目下執劍，連眼神都光輝閃耀的模樣。

他的脖頸處也沒有傷痕，整個人像是星河一樣閃耀，鮮活而生動。

果然，人還是活着的時候，才會比較好看。

名喚飛光的長劍一直揮到雲霄之上，蚌殼虛假的虹彩被劍氣刮傷，撲簌簌地落下許多虹霓粉彩，未及粘身就被交擊的鬥氣遠遠抛開，在二人鬥戰的邊緣飛旋着，像是多餘的彩帶環繞，很不合時宜的缤紛，除了花哨之外給人帶來的隻有麻煩。

這場交戰簡直沒頭沒尾。對手的攻擊密集有力，沒有留下任何反擊的餘地，但反過來，他同樣無法擊潰青冥的防禦，這場鬥戰因此毫無意義地膠着下來，而且看起來還要繼續無休無止地持續下去。

莊玦決定改變當前的戰局。

在青冥再一次架擊上飛光的時候，他在左掌中突然凝出另一道如星芒一般璀璨的劍光。

這道劍光形狀模糊，并不是一柄真正的劍，隻是聚成劍形的一縷氣霧。這正是一切最初的起源，居清绮請他去取回承甯趙家所保存的那一縷劍氣。它實在是威力驚人，直到現在，莊玦仍在追尋它的路上，試圖找回殘缺的部分，将它彌補完全。

就在剛才，眼前這名實力強大的劍修，也是在莊玦展露出這把劍之後，才突兀的出現的。

莊玦當然不是無緣無故把這把“劍”拿出來看。在剛被吸引進這片古怪夢境的時候，心神之中他第一個察覺到的，就是這一縷過分活躍的劍氣。正是這一縷封禁兩百年卻仍然鮮活如初的劍氣，才讓他和這片蚌殼天地牽系起來。

換句話說，正是這一縷劍氣在冥冥之中産生了誘入夢境的起因。

傳說中的海市蜃樓，之所以能夠奪走那麼多人的生命，并不在于其的“虛假”，而在于它正好提供了觀衆所希望得到的事物的一絲“真實”的可能。

莊玦沒有什麼很想得到的東西。他自蘇醒以來，隻是遵照居清绮的囑托，認真地去完成一件事，如此而已。居清绮也曾經問過他，是否有什麼發自内心想去做的事。這種話他不止問了一次，但莊玦确實沒有任何想要出門的意願。

最後，居清绮歎一口氣，說：“既然你沒有執念要做的事，那就為我做一件事吧。”

“我有一件事請你去做。”青色道袍的掌門人這樣說，隔着雕花的門棂和虛浮的空間，他用很溫和的語氣說：“我想讓你身邊的那個人也活過來。”

莊玦并不問任何事，隻是幹脆地說：“好。”

居清绮沉默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