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再返回到原本的小小營地時,篝火依舊明亮。
聽到響動,莊玦擡起臉來,向正走過來的三七張望。即使始終有着黑紗障帽的阻隔,三七仍舊可以感覺到明亮的目光,正投注在他的臉上。
他們之間,好像确實是越來越熟識了。
至少在剛見面的時候,三七隻能感到他在看自己,卻并不能如此清晰明确的感受到那道清澈目光。
火堆還在燒着,時不時發出一點噼啪的聲響。三七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悶悶不樂。
莊玦一直背靠松樹,保持目光直到他在自己的正對面坐下,低着頭,一副不太想言語的模樣。莊玦想了一想,從身邊拿起一個小袋子給他。
“這個給你。”他簡短地說。
三七心不在焉地将薄紗小袋從他手裡接過來,随便掃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折射五彩的透明鲛紗袋中,裝滿了光潔的松仁,瑩潤白亮,像是一顆顆小小的晶石。
他擡頭詫異地看莊玦,莊玦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想這個或許會讓你開心點。”莊玦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剝了不少松塔,都在這裡了。”
“希望吃點東西會讓你開心點。”他的聲音簡直算得上柔和,這可真罕見。
三七望了望手中的鲛紗袋,又望了望莊玦,最後又望了望紗袋。
他果然打開袋子上的絲帶系口,抓了一點出來握在掌心,然後将袋子放到自己懷中。
三七說:“謝謝。”
他的話也很簡短,但他們都知道,這袋松仁确實起了點作用,它讓三七的心情變好了。他的感謝十分誠摯,一點路上遇到的陌生人的微小慰藉,有時候确實非常有用。
比親戚有用得多。
莊玦看他将裝滿松仁的袋子放進懷中,知道此事算是過去,于是低下頭來,繼續用頂端已經燒到焦黑的松枝,撥弄着火堆。
三七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問他:“你想好接下來去哪兒了嗎?”
“我堅持原來的計劃。”莊玦說。
談到正事,他的态度又變回了尋常,一點沉靜,一點古怪。兩個路上遇到,結伴而行的陌生人,他們在路途中慢慢對彼此有所了解,有了更多的信任。在恰當的時候,也會衍生出一點溫情的安慰。
但更多的仍舊還是陌生,彼此都對更深層次的東西閉口不談。
比如他剛才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莊玦可能猜到了一些,但不會太多。
可無論多與不多,他都不會問,三七也當然不會說。
但這樣很好,這樣默契又陌生的氛圍不僅适合陌生的旅伴,也适合獨行的殺手。
溫暖的篝火邊,三七一邊吃他給自己的松仁,一邊聽莊玦慢慢講話。
莊玦說:“我不但需要一個能追索氣機的陣盤,我還需要這個陣盤所在之地,正好也與旋鋒界有些關系。”
“就像你說的,下宗?和飛雲劍派一樣,同為旋鋒界附屬門派的那些……我想對你而言,找到一個适格的選項給我,不難吧?”
“确實不難。”三七說,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真的要這樣做?”
莊玦回答他:“我們有了雪蹄馬,就算是有點遠,也可以從天上飛過去。”
他說話的聲音語調都沒變,但三七知道這是一個輕松的俏皮話。天啊,這個怪裡怪氣的家夥也學會幽默感了。
怪可怕的。他突如其來的幽默感很吓人,說話的内容更吓人,但三七就是感到開心。
三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吃掉掌心最後一顆松子,拍了拍手,站起來說:“好啊,現在啟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