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世的修士來說,既然自己都困在世界裡脫不出去,又如何能對這個承載本身的容器做到世事洞明。這根本是個悖論。”莊玦說,“他們不會知道你在私下裡指名道姓的,不必過多憂慮。再說了,我又不會去告發你。”
青冥在他的意念中,很是不滿地哼了一聲,以此表示對莊玦沒有捍衛掌門真人之尊稱的指責。
莊玦對此不理不睬,隻當沒有聽到。
倒是三七目光閃閃,很有興趣地盯着他看。
他說:“哇哦,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聽起來真的很有說服力,很像真的。”
“我說的就是真的。”莊玦堅持道。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知道,但這暫時不重要。這絕對是關于本世界、關于道途的一重原則性真理。他不知道為什麼這竟值得被懷疑,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沒聽說過誰能飛升,因此,也少了傳揚下來的經驗。
三七不和他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較真,他也不是真的擔心自己哪天突然被伯星白,又或者是居清绮抓起來殺掉。他懊喪的原因還是因為這不專業,漫不經心的說話很容易惹惱顧客,到時候談風宸又要過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家族裡送他到談風宸身邊,是希望他能提升自己的修為,在人世裡過上更享樂的生活,而不是給對方增添無窮無盡的麻煩。
退開一萬步說,談風宸在三七眼裡至少也還是個好人,他不希望自己的無心之失,令自己變成一個對談風宸來說“恩将仇報”的人。
“我們繼續說伯宗主吧。”三七堅持着沒讓話題跑太偏,然後說起旋鋒界:“雖然不知道你有多少了解,但做生意的原則是将背景也解釋清楚,所以……這部分消息算附送,不用謝我。”
再說了,他交回來的那張靈蠶白網,價值确實夠高。這點修真界的“常識”就算是白送,也沒什麼吃虧的。
“旋鋒界……聽這個名字你也該知道了,裡面最多的就是劍修,因此戰鬥力驚人,隻這一點你就該知道,最好不要惹上他們。”三七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說,“不然劍修真正生起氣來,是真的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他們往來飛縱,迅疾絕倫,又長于鬥戰……算了,你也是個劍修,你應該最是明白,我就不多說了。”
“偏偏伯宗主還是一個很有能力、雄才大略的……年輕人。”三七說出最後三個字時略有猶豫,但衡量之後,最後還是這樣說了,接着就自己搖着頭笑起來。他說:“天呐,我也真是越來越敢于品評……總之,他是如今最年輕的合體期大能,而且是唯一的劍修。”
“雖然還差了一個大境界,但他已經是公認的離合崖掌門之下第一人。”三七唏噓道,“離合崖的明和真人當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但居掌門畢竟不是劍修,評估戰力的時候便不好說。不過……居掌門确實是公認的修真界玄門第一,因為他經曆了将近一千年的混亂颠覆,并始終堅持庇佑同道,守正道統。你知道的,就是我們稱為‘道反清濁’的那段時期……那真是太可怕了。若不是居掌門,現在的天下隻怕還在動蕩之中,魔氛難消,你我哪能騎着白馬,就這樣走在鄉間小路上,信口談天呢?”
莊玦其實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因為他算起來今年也才二十歲。大概四五歲的時候,他被居清绮發現并撿回去,更為清楚的記憶,則在最近五年内才獲得。
在那之前,即使已經生活在平靜的托月海畫舫中,他的思維仍時不時地渾濁混亂,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随後又全部統統忘記。他很多事情始終都記不起來,連居清绮也無法醫好他。
居清绮八成,不,是一定還記得那些自己的胡言亂語,但他從來絕口不提,而自己也全都忘了。
他是某一天突然自愈的。雖然仍有很多的記憶空白,但至少之後每一天的事,他都牢牢記得。
這些話,當然不必都說給三七聽。
三七倒也不理會他的沉默,反正莊玦本來就是有點奇怪的,這種一言不發的靜默放在他身上,根本算不上是值得關注的古怪。
他隻是接着将這最後一點背景故事講到完全:“……明和真人性情沖正平和,伯宗主卻和他完全不同,是非常高傲的一個人,脾氣可算不上太好。離合崖非常松散,門人長老四散,居掌門也不怎麼約束他們。如果不是靠明和真人自身的威望維持,都快不像是一個真正的宗門了。但旋鋒界——旋鋒界門規整嚴,秩序井然,比你想的任何一個門派都更門派。”
莊玦聽完,悠悠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現在既然被看做是飛雲劍派的滅門兇手,在旋鋒界的勢力範圍内,也就等同于天下公敵。”
三七道:“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