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回我們的正題吧。”三七伸出食指來,在空中虛虛畫了一個圈,以此指代那不知被他收到哪裡去的白色巨網。他說:“一般說來,這張網的價值,應該抵得上你要問的問題。”
“當然,如果你真的問出了什麼驚世駭俗的問題,而我又恰好知道答案,那麼——要加錢。”
莊玦笑了。
這倒并不是因為三七說了什麼好笑或者該被嘲笑的話。事實上,他覺得三七的話十分有道理,和這個人同路而行,也絕對算得上愉快。
對,沒錯,是因為這種愉快的感受。
夕陽已經隐沒在地平線上了,最後一點朦胧的橙紅色暗光中,山間林木簌簌地輕響着,他因為三七一本正經的對他講價,因此莫名被其中的冷幽默觸動,然後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這是一個自發的反應。并不像他剛下山的時候,對面對的人事物,總要想一下之後,才能确定要做什麼樣的應對。
換句話說,在感知到情緒,和用理智做決定之前,他就已經憑心意而動了。
這有點新奇,但莊玦不反感這個。
在靜寂的托月海中,他的心緒是枯枯的平靜,一如永恒而虛假的那片海水,很難分辨那真的是一片海,還是被粘貼上去的一副畫。但自從居清绮要他下山以來,履足塵世之間,他的情緒慢慢增長起來了,猶如枯萎的枝條逐漸吸取水分。
青翠飽滿的枝條裡逐漸豐盈起汁水,帶着活力,莊玦很好奇這情緒感知的藤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又如何影響自己的整體。
三七見他發笑,不明所以,自忖也沒說什麼很奇怪的話,不明白為什麼身邊這個人忽然自顧自微笑起來,又不再理他。所幸莊玦很快從這種狀态中抽離出來,對他說:“我想我的問題是不難的。”
“我的羅盤太簡陋了,對方不知用什麼手段隐藏了氣息,氣機就被屏障隔斷,使我找不到他,但他這個人并非從世界上消失了。”他将早就思索好的話慢慢說出來,馬蹄聲笃笃,在沙土和碎石的小路上走得很散漫。
莊玦笃定地說:“我能找到他。但我需要工具。”
三七已經大概猜出來他要說什麼了,果不其然,莊玦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去哪裡能找到追藏捕匿,牽鎖氣機的……陣盤?或者其他一些法寶儀晷。”
三七心道:“果然是這個。”
他收錢辦事,盡職盡責,當即道:“當然知道。”
“就像你說的,在天地之間搜尋和追攝一縷渺茫的修士氣機,這必然要借助陣盤之力,設在山水之間,感應天地之氣,才能有這樣的敏銳察知。但既是陣盤,方圓數百裡都未必置得下,因此,隻有開山立派的修仙宗門,才可能在門中設立一二。”
三七說到這裡,忽然扭頭去看莊玦。
他說:“你和我現在的身份是飛雲劍派滅門慘案嫌疑人,去到哪個宗門,才不會被打出來呢?”
莊玦說:“飛雲劍派在修真界的地位如此重要嗎?”
“重要的不是門派,而是你壞了規矩。”三七說完,看了一眼莊玦,又改口道,“好吧——還要加上一個倒黴的、隻是看熱鬧就被卷進來的我……此外還有一個原因。”
他拉長了聲音,慢悠悠地說:“飛雲劍派是旋鋒界的下宗。它既附骥尾,自然少不了旋鋒界這個上宗的照拂,還有那些和他同氣連枝、都是旋鋒界下宗的一些門派。算下時間,他們也該都知道飛雲劍派的事了。我想他們對你不會有什麼好的想法。
畢竟旋鋒界和離合崖可不一樣,伯星白和居清绮為人也很不一樣——”他說到這裡,突然打住,略帶些懊喪地說:“我又忘了規矩,實在不該就這樣直稱這兩位大能姓名的。”
“于兆民念誦中生得感應,明确知曉是誰在念誦自己,有什麼願望,又或者是多麼的大不敬,這都隻有打破世界桎梏,飛升之後的真仙人才有可能做到的事。而那仍然很難。